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 妍小妖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宫:野蛮王妃》 *************** *PART1 ***************   呵……几乎每隔五分钟我便会懒洋洋打一个哈欠。哪国科学家说哈欠不是一种病菌,它在空气里的蔓延速度绝对不亚于光速,我这才挪挪身子打完第三个,班上便已开始了五分钟一间隔的哈欠大合唱,那么整齐,就好像虚空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指挥着一样。 --------------- 1玫瑰王子后援会(1) ---------------   2005年。首尔。   呵……几乎每隔五分钟我便会懒洋洋打一个哈欠。哪国科学家说哈欠不是一种病菌,它在空气里的蔓延速度绝对不亚于光速,我这才挪挪身子打完第三个,班上便已开始了五分钟一间隔的哈欠大合唱,那么整齐,就好像虚空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指挥着一样。   呵……呵……我打哈欠的频率准如生物钟,如无意外:英文课十分钟一次,国语课五分钟一次,数学课三分钟一次。所以,单凭哈欠的频率,就可推算出现在立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必是国语老师无疑了。   "呵……什么时候下课啊……"我吐出一口气,浑身郁闷不得劲。   "就是,好无聊啊,浑身都要发霉长毛了!"同桌安生智一面貌似专注地盯着黑板,一面接过话头。只见她泪眼朦胧,整个人如梦似幻,哈欠的频率也不输过我。嘿嘿,到底是多年死党,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啊,为什么明天偏偏是星期天呢……TNND。"生智愤愤地说了句粗口,照例目不转睛盯着空无一字的黑板,渴睡的泪水盈在眼眶里,转啊转。我看着她觉得滑稽,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唉,除了我们这个君主立宪的大韩王国,当今世界还有哪个变态国家也规定星期六上午学校要上课的?!   进入六月,眼看一天热过一天,暑假遥遥无期,难得盼到一个"国王诞生日",可以借机喘口气,偏偏还是星期天!眼睁睁看着六月惟一的休息日化作泡影,谁还有力气专心致志地上课。放眼全班,大家也尽像是盛夏骄阳下玉米秆,纷纷耷拉着蔫黄的脑袋。   "国王老子干吗一年只过一次生日啊?一年过他个五次八次,他老人家开心,我们也开心,皆大欢喜多好啊!"我嘟囔道。   生智缓缓地扭过头,云里雾里地打量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整串动作在我看来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只是不晓得梦游的人是她还是我。   她张了张嘴巴:"你确定你今年已经十七岁了,申彩静?"   我也不看她:"嘿嘿,没办法,谁叫我天生纤小伶俐可爱呢,怎么,你看我是不是只有十四岁?"   "……神经病,找打啊!"   "不敢不敢!"我连忙举白旗投降。安生智这丫头我可惹不起,和她做朋友多年,她的脾性还是知道一二分的。说白了,就是单纯到了近乎白痴,专长无事生事,小事变大事,动辄诉诸武力。了不得,惹不起我躲得起。   "呼……我们老师真是白长了四只眼睛,明明大家都困得天昏地暗,自己在上面还讲得那么开心!"我连忙转换了话题,为的是拨开生智的矛头。   生智听了,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   教室半空里好像悬着一层浮尘,聒噪且压抑,老师字字如珠玑的教诲,统统被那层浮尘给吸收,只言片语不留,听到耳朵里的,只有蚊子在耳边盘旋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   就在这时。   "啊!李信!"一声惊叫,空气中的沉闷顿时被击得粉碎,所有的女生都像吞了兴奋剂,纷纷跳起来,争抢着涌向了窗边。混乱间不知谁推了生智一下,她那饱满结实的额头便结实地撞上了前面的椅背。   哐!   "哪个死丫头……"   生智愤怒的吼声连带国语老师的教鞭声全部被淹没在了那突如其来的混乱中。   "我的天!是李信!"   "妈呀,不行了不行了,他今天把头发放下来了耶!帅毙了!"   "别挤别挤,让我也看一眼!!"   "麻烦把你的大头移开一点,人家看不见嘛!"   生智憋着一肚子火,一面揉着额头,一面愤愤地骂道:"什么混蛋太子,跑这里来添什么乱!呸!"   万人敬仰的信王子,在任何时刻总是浑身弥散着冷漠的高傲,英挺俊美如雕塑般的修长身材,轻柔飘逸的透射出黑玉般光泽的微卷黑发,点漆的星眸如梦幻的星空一样缥缈,面容是高贵而淡漠的,如冰冷的阿波罗神,但优雅尊贵的皇族气质就像罂粟花般有着令人室息的吸引力,引得无数女生如痴如醉。   尽管如此,在心里我还是对他不屑一顾,尊称他为"混蛋王子"。   "瞧瞧他每天上课的阵势:警车鸣笛开路,成群的保镖簇拥着他那辆黑色的防弹轿车,入校前恨不得肃清方圆几里内的一切闲杂人等。啧啧啧!"生智不识好歹继续怨念。   我虽然也看不惯王室大张旗鼓的作风,但也没有天生一颗和生智一样的豹子胆:"嘘,你小声点儿,这种话怎么可以随便说……"   "说说怎么了?他们总不见得连我们教室都安了监听器吧。你说,这李信好好的贵族学校不上,跑到我们这里哗什么众取什么宠!"   "……天晓得,难道是为了显示王室亲民的作风?"   "亲民?呸!"生智一脸的鄙夷,"得了吧,就那小子每天上学时的排场?!天王老子都没他那么夸张!"   "天王老子?唉,人家换作从前也是一国之君,呼风唤雨的,虽然现在时代变了,但是不管怎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对了,我知道他为什么来我们学校上课了!因为我们学校离景福宫近呗!"   生智一副昏厥过去的表情:"白痴啊你!!人家有保镖护驾警车开路,还能在乎上学路途远近?!不管怎样,我看啊,这家伙来我们学校就是存心和我过不去!!"说着她又揉了揉被撞得通红的额头。 --------------- 1玫瑰王子后援会(2) ---------------   此时整个教室已经混乱得像一锅煮沸的汤:窗口那边简直是鸡飞蛋打疯狂开涮,我和生智虽然不和那些花痴们一国,但也在底下使了劲地磨嘴皮子,说得唾沫飞溅。只可怜了那懦弱的国语老师,孤家寡人站在讲台上,左右拦劝不住,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举起教鞭,啪啪啪地敲打着讲台:"小兔崽子们,还不给我老老实实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而他的话音顷刻便被"玫瑰王子"会员们(别误会,这可不是什么洗头房的名字)更高一轮的尖叫声给淹没了。所谓"玫瑰王子"会(唉,怎么听,怎么都还像是洗头房的名字),是一个类似于粉丝俱乐部的组织,有着一个极为变态的口号:"生命不息,美丽不止",而他们的崇拜对像就是我们这位高贵英俊的李信太子。入会的条件很简单:必须对李信绝对崇拜,达到疯狂状态。所以有时会员们也被简称作"信封"(实是"信疯")。"信疯"们人多势众,法力无边,平时收集着有关太子的一切小道消息,甚至连他每天的上学时间都有精确统计,画出曲线图,以此分析预测他第二天的上学时间。不为别的,只为了到时可以守在校门口等候,一睹其芳容。所以说,这群热血沸腾的"信疯"在见到自己偶像的时候下,会听那老得掉渣的国语老师的话,乖乖坐下来听课才怪了。   "啊啊啊……我要晕过去了……"   "我的天,一直等他等到现在,还以为他今天不来上学了呢!!"   "就是就是,我差一点就要放弃了……"   "信疯"们一边贪婪地目送着王子下车走向教室,一边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   花季的高中女生中了浪漫小说的毒,原本就精力过剩,爱做梦,身边又有一个如此符合童话标准的英俊王子,要不发疯都不可能。只是当下她们的疯狂却严重惹恼了生智这个怪人:"TNND,在课堂上发哪门子的春?!有那热情用来读书不知道多好,你说是不是,申彩静?"   嗯?问我?这个……这个问题问我不太合适吧,我的热情也从来没有放在读书上过,不过话又说回来,什么时候又见你安生智对读书有过什么"热情"呢?   安生智眼眸闪过一丝惊讶,但我害怕挨打,随即恢复甜美亲切的笑容。世界又变得七倒八歪毫无逻辑。   "那张脸蛋有什么帅的?!"她又愤愤地添了一句冤家聚头似的脸红耳热。   这一次,我不得不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说句公道话了:"人家那张脸蛋还真的是无可挑剔。"虽说我没有报名加入"玫瑰王子",但是天底下女生的审美眼光好像小狗嗅觉一样犀利敏锐,任何俊美异类尽收眼底,更何况那么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上帝的杰作!   我正想入非非,舔着嘴唇,眼看也要跑去窗边加入欢呼的行列,却见那厢安生智两眼冒出火星来,只得连忙吐吐舌头,委屈地重又坐了回去。   "哼!听我妈说,我们国王年轻时是美男子,皇后更是不用说,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儿,有这么一对父母,他那脸蛋儿再不生得稍微好看些,那就是老天对我们国家的诅咒了!所以啊,他那张脸没什么稀奇,纯属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生智酸溜溜地说道,顿感热孤力弱,挡不住玫瑰军团的暴风骤雨。   "什么叫稍微好看?我活了十七年,就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了,有时远远看着都会觉得惊天地泣鬼神!"   "哼,长得好看些就了不得了?不都是爹妈给的?!唉,申彩静!你到底站在哪一边?重色轻友!"   "生智,有时候该承认的事实还是需要承认的……"   "我就是看不惯他不可一世的王室作风,自己威风也就算了,还搅得我们课也上不成!!"   安生智单凭这句反动言论,不被王室贬做奴隶做牛做马去,也会被"玫瑰王子"忠实会员们剁成碎片,好在此刻"信疯"们尖叫分贝极高,除了我谁也没听到。   "嘿!王子殿下,看这里看这里!"   "这边这边!看这边!!!"   "啊!别挤我!……王子殿下,我爱你!!!!"   国语老师气得脸色泛了白,正踌躇着是要开口大吼一声,还是把教鞭一把折断走人,却有一个人比他首先爆发了。   "喂!!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们知不知道?!"   生智那个疯丫头。只见她爬上课桌,三步两步跨向窗边,居高临下伸出手就要去抓"信疯"们的肩膀:"还不给我回自己座位去上课!"   "啊!干吗你??安生智!"   "我干吗?问问你们在干吗?大上课的发什么春?!"生智立在课桌上,双手叉着腰训斥道一副花木兰巾巾国再世的威风。   "你是老师吗??轮得到你来管吗?!"   "那你们是学生吗?是学生就该上课!!"   眼看生智对"信疯"们的一场浴血战斗即将爆发,我在下面急得团团转。作为朋友,虽然弱不禁风,理应也要上前助个一臂之力,可,可可是,那么多拳头,真不是闹着玩的……   幸好国语老师终于下定决心参了战,挥舞着教鞭便乌拉拉地奔下了讲台,病猫也有发威的时候,整个教室的人同时呆住了。一秒钟前还是喧哗无比的教室,一秒钟后空气里便安静得只剩下了各自的喘气声。国语老师显然没料到自己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竟在瞬间制止了混乱,正在他得意地考虑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只听见"妈呀"的一声惨叫,伏在课桌上指手画脚的安生智突然蹲了下来,满脸张皇。 --------------- 1玫瑰王子后援会(3) ---------------   摩拳擦掌着要向她开战的"信疯"们一时摸不着头脑,纷纷围拢过去:"你怎么啦??"   "你没事吧?安生智?"   "出什么事了?身体不舒服吗?"   生智不回答,只是一眯抱着腿蜷成一团,脸涨得通红。半晌才颤巍巍地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彩,彩静……"   "唔,我在,你怎么了?"我很稀奇生智今天是怎么了,忸怩羞涩好似换了一个人。但是作为好姐妹,还是要给她一些鼓励,我觉得自己此时真的很伟大,遇事不乱,传递给生智的关切声中透出一股少有的镇定,如果有镜子能看到自己些时的面容,肯定是英气中蕴有坚毅,说不定头上还有无使的光环呢!   "那个……刚才……"生智那丫头欲言又止,只看得见一张嘴在那里张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大家急得直跳脚:"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倒是说啊!"   生智凄婉地看了下众人,最后把视线落在我身上,没头没尾地说一句:"……对上了。"   "什么??"   "我说……对上了。"   "什么对上不对上的,你做梦呢吧?"我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我和他的眼睛对上了!!"生智一把挡开我的手,不自然扬起一百八十度的微笑,自我陶醉地说,"和李信……"   整个教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只是在沉默下,清楚地能感觉到有一股愤怒的暗涌在翻滚。杀气腾腾。   "他看到我了!怎么办!啊,我的心,我的心要跳出来了!"   她倒是没说谎,整个教室都听得到她那夸张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啊,怎么办?!我怎么会想不开爬到桌子上的?他还在下面吗?唉呀呀,万一他上来找我怎么办?!喂,申彩静,你干吗死盯着我不放?我真那么花容月貌么?噢,李信看到我了……"安生智神经质地挥舞着胳膊,满面通红,也不知道是因害羞还是兴奋。   实在听不下去了!刚才还义愤填膺好像和李信有着深仇大恨,这会子就因和他小对了下眼儿,整个人就软成了一根面条。没志气的女人!   "你发什么痴??"未待"信疯"们动手,我首先爆发了。   话音未落,我便吃了安生智的一记拳,准确有力。TMD甜蜜的!那家伙发着花痴还这么有蛮力!!   ……死丫头!   然而,李信让生智如痴如狂的那个眼神,实在是一个误会。当时他抬头看的,其实只是被两栋教学楼割据成一个三角形的天空。   "……太子业已年满十七岁,该是成婚的年纪了。"   一早被唤至交泰殿(皇后寝宫),母后毫无征兆对他说的这句话在耳边始终萦绕不散,深深困扰着这位年轻的太子。   乍听到时,李信自然也震惊道:"您说什么?我才十七岁啊!"   然而皇后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镇静:"王室早婚是惯例,你是太子,更应恪守才是。"   说完,她低头娴静地抿了口茶,岁月的流走在她脸上丝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的手指也依然光洁美丽。   "符合王室标准的太子妃,必须冰清玉洁,不论身体还是心智都应是最纯洁的。"   纯洁。虽然已进入二十一世纪,长辈在为小辈挑选结婚对像的时候,仍然将纯洁视为首要条件,更何况是王室。李信在心里叹了口气,愁云如线絮般悄悄地爬上他灿烂的哭容。   "太子妃年纪越小,适应起宫中繁琐的礼仪规定也越快。那些自小生长在宫外的女孩子,要习惯宫中沉闷的生活还真是不容易呢……"皇后幽幽地说道,眼光落在远处,像是在追忆自己初入宫时的情景。   李信皱起眉看着母后,瑟缩挣扎:那样的话,同抓一只幼鸟放进牢笼强迫它温顺听话,有什么不同呢?犹如走入一座迷雾森林,李信的内心呼唤化作嘴边顿成无声,留下的只是沉默。   "所以,如果太子没有特别的意中人的话,我们已有了内定的人选,到时择吉日迎娶就是了。"皇后微微挥了一下手腕,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才满十七岁就要成亲?   李信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却不能言说,只能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生怕自己眼里迸发的火星不小心溅出来,被母后发觉。   "殿下,该是去上学的时间了,请移贵足。"侍卫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醒他。   他这才回过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侍卫手里接过书包,朝殿外走去。   一直到学校,脚步仍是沉重,怎么迈也没有尽头的样子。   侍卫毕恭毕敬地弯腰说道:"小人在此恭候殿下。"   "嗯!"李信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漫无目的地抬起头望向天空,又叹了口气。   谁也想不到,他这一眼,威力如此巨大,令三楼教室的一位花季少女差一点因为兴奋过度而心悸身亡。 --------------- 2大韩独立万岁(1) ---------------   漫长的半天课终于结束了,眼睁睁看着别人一个个欢天喜地地收拾书包回家,我还得轮值清扫垃圾。   拎着垃圾桶去垃圾站的路上,正好经过B栋楼,我拉着一副苦瓜脸困惑无比:"这也太过分了一点吧,学校这两栋楼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嘛!!"   "嘿嘿,那是理所当然的,这里可是我亲爱的人上课的地方。"   "……"   有本事一句话就把我说到想吐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中了花毒,瞬间从暴力的原始人进化到怀春少女的安生智。而她说的"亲爱的人",除了我们"亲爱的"皇太子李信殿下还能有谁?   我绝望地瞄了她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们学校名叫义强中学,是所百年老校,教学楼分A,B两栋。A栋就是我们上课的那一栋了,年老失修,屋角随处可见蜘蛛网什么的,因而得名"盘丝洞";而B栋,新建不久,是太子殿下读书的圣地,连地板都是原木,熠熠生辉,整个走廊泛着一层钻石的光泽,让人眼晕,窗户玻璃也都是新安的防弹玻璃。   听听,防弹玻璃!!多夸张!   "这不公平!搞特殊化!"我愤愤地说,习惯性地等着我的死党来附和我。   谁知世道已经改变,耳边传来的不是附和,而是甜得发腻的一句:"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是亲爱的李信呢……"   我无奈地垂下了头。   "我亲爱的人读书的地方,铺些原木地板算什么,黄金墙壁,丝绸地毯才合他的身份嘛!"   谢天谢地,她还没有这么说。   正想着,突然生智像被人点了穴,猛地止住了脚步,张着大嘴虔诚惊恐地注视着前方。   这么一惊一乍,她不得心脏病,我也早晚得被她吓出心脏病来。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哟,冤家路窄,站在走廊尽头鞋柜边换运动鞋的那人,不是李信是谁?!   一天内竟然有幸见到这个宝贝两次,看来今天我非得去买彩票不可了。况且,每次见他都被保镖和"信疯"们围得团团转,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他,还是第一次。说来也稀奇,他不过只是穿着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校服,可整个人怎么就好像闪着光呢?难道王太子是由特殊DNA物质组成的?   修长的身材,冷峻秀美的脸孔,漆黑亮泽的头发那么服帖地覆在如白瓷一样的额头上,专等有风的日子,把它们根根吹散开,让光线在其间穿梭。而他的手指,那根根细长高贵的手指,即使只是提着运动鞋,也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指甲好像涂了透明指甲油一样的光滑透亮……突然之间,我开始理解生智为什么只因为和他一个对视就能尖叫到神经错乱,面对这么一个只应天上有的美少年,是谁见了都会心旗摇曳以致忘记自己的姓名吧。   我瞥了眼身边的生智,果然那丫头早已进入半催眠状态,气若游丝。   就在这时,不知谁从身边跑过,猛地撞了一下我的胳膊,我没有心理准备,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李信翩翩然转头望向我这边,我们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天呐,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在看见它们之前,我从没意识到,纯粹的黑色原来是这么的美丽,竟有着吸收一切光线的魔力,啊,我的呼吸也要被它吸去了,啊……明天我也要写申请书加入"玫瑰王子会"!   他凝神看了我两秒钟,突然毫无预警地甩起了手臂,那双运动鞋便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胳膊上,接着又应声落进了我左手拎着的垃圾桶。整串动作连贯流畅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帮我把这双鞋也一起扔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对他才生成的迷恋,顿时被他这么一记打得灰飞烟灭。他傲慢地转过身正要离开,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着他的背影便大喝了一声:"等一下!"   青春是美丽的,青春是无畏的。我有友情,我有亲情,我有梦想,我有希望……我更有伟大的正义感,绝不容忍傲慢无礼之人!!   "不道歉,就想走?"我提高了八度嗓音,天空乌云骤集,大战一解即发。   李信停住脚步,缓缓地转过了头。   对了,这就对了,知错能改就好嘛。好吧,看在你长得帅的分上,你如果开口道歉的话,我也大人大量原谅你了。   "喂,你,申彩静!"生智在旁边小声颤巍巍地提醒我,"你吃豹子胆,不想活了?!"   呜呜,生智你以为我不怕啊。但是既然已经开了口,临阵脱逃也晚了,撑也要硬撑下去。   "道歉?"李信眯了眯那双黑色的浑然摄人的深空眸子。   "对,道歉!"   "为什么要我道歉?"他的神情有些疑惑。   "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刚才做错什么了吗?"我指着被他的鞋砸过的胳膊,努力让自己显得镇静,"看这里,都擦伤了!"   李信瞟了一眼,扑哧一声笑出来:"擦伤?太夸张了吧?不过是碰了一下而已么。"   我火了,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那,也,要,道,歉!"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实在太生气,竟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而他翘起一弯嘴角,只哼了一声,转身又要走。   如此目中无人,狂傲自大,由这样的人做太子,难怪大韩民国近年来经济总是低迷不振!作为充满正义感的善良百姓,我今天非要强行进谏(古人说了,强谏非矫讦,吼吼,国语课也不是白上的!),杀杀他的威风不可! --------------- 2大韩独立万岁(2) ---------------   "有哪个王室成员像你这么暴力的?!我看以后不管谁嫁给你,都得挨打吃苦头,啧啧啧,可怜哦!"我一边做着鬼脸,一边冲他喊道。   李信的背影瞬时僵住了,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那张英俊的脸上挂满了冰霜。我吓了一跳,妈呀,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太大不敬了?怎么办怎么办,生智啊,你怎么也不拦我一下?!   然而,生智此刻只像根木头一样呆在那里,张着大嘴,忙着给她的"亲爱的"使眼色:我和这刁民可不是一路的!   气氛紧张。历史上因为说错话被满门抄斩的人还不少吗?申彩静啊申彩静,何苦图什么一时嘴皮痛快,看你现在怎么收拾。呜呼,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得丹心照汗青!(国语课怎么尽教这些啊?!)   李信终于开口问话了:"你说什么?挨打吃苦头?"   他说话时的表情,竟带着一丝微妙的痛楚,黑色的眸子里似乎有无声的风浪被惊起,复杂且忧郁。我是真的怕了,自己的话好像真的刺着了他的某根软肋。   但我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继续嘴硬:"对!欺负软弱的女生,有什么资格结婚?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吗?!"   说的倒是真心话: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女生天生是用来宠爱的,打女生的男人最卑劣不过了。   李信定了定神,突然笑了。只那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那笑绝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笑,而更像是那种为了掩饰恼怒的带着外交色彩的笑。   "我真要打人,也要有心情才会动手。对不起,像你这样的丫头,我连半点想法也没有。下次再要不知好歹管别人结婚的事,我劝你最好还是先回家照照镜子。"   什,什么??   我气得头顶生烟,暴跳起来,谁也别拦我,今天我要和这个狗熊二世祖拼了!管他什么王室不王室,为了大韩王国的民主解放,今天我申彩静也要作个替民除害的民族女英雄……   然而李信却又悠悠然地转过了身子,给我一个背影,一边往前踱着步,一边还在摆手:"记得回去照镜子先。"   ……民主共和国万岁!大韩独立万岁!   TMD甜蜜的!   想不明白。   为什么在母后向我提起成亲的当天,就有一个死丫头在我面前叫嚣结婚的事。好像一颗石子,生生地砸进了我原已混乱不堪的脑海,惊起的波纹长久不散。   扑通。   你,到底是谁。 --------------- 3天大的秘密(1) ---------------   "你说什么?!"我听见自己惊讶愤怒的声音,"你再说一遍!安生智,你说什么?!"   安生智一边用右手小指抠着耳朵,一边嚼着口香糖:"你耳朵喂狗吃啦?我说我要当玫瑰王子会的会长。"   说老实话,我不相信她说这话时就没有一点的心虚和愧疚。   "你是脑残疾啊!"我差点儿就要挥拳过去了,完全忘记了孔子说朋友之间要团结友爱的铮铮教诲,也忘记了生智的拳头不知要比我强悍多少倍。   "哼!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申彩静,我不过是忠于我的本能而已。"生智白了我一眼,扬长而去。   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我陷入了一种恍惚的情绪,不知道是天气的缘故还是受了太多的刺激。从周一起,就见安生智整天神出鬼没,跑东跑西没闲过,又过了几天,便传来了她被选举为玫瑰王子会会长的消息。   至于她获胜的原因,用脚趾头也能够想明白:不外乎萝卜加大棒,利诱兼威逼。想到那些在她拳头下屈服的小女生们,我又忍不住犯起好打抱不平的江湖毛病来:"你作弊!无耻!"   生智挑起一根眉毛:"胡说什么你?"眼见她的粉拳就要飞过来,我连忙机灵躲开,朝门外跑去,边跑边回头喊道:"以后别指望我再陪你去小卖部!"   借着余光,我看见她有点发愣,于是又得意起来:吼吼,就知道这一手管用,比绝交宣言还要来得狠。安生智,我也要你尝尝背叛的滋味!   "啧啧。"   我举着两根冰棒从小卖部走出来,习惯性地也给生智带了一根,直到付了钱,才意识到我们俩刚刚才闹僵。   哼,今天偏不给你吃,我一个人都吃掉!   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走向教室,不知怎的,今天的冰棍吃到嘴里格外的索然无味。仔细想来,让我和死党关系变僵的罪魁祸首还是李信那只癞蛤蟆王子!死李信,我诅咒你!一辈子别想碰到愿意吻你的公主,一辈子做你的癞蛤蟆去吧!   也就是为了那只死蛤蟆,学校才特意新建了B栋教学楼,从此以后整个校园构造就变得奇怪不堪。原本校门、运动场、主楼、小卖部、仓库、垃圾场一字形排列的简单构造,被A栋、B栋这么一隔,即变成了校门、运动场、A栋楼、通道A、B栋楼、通道B、小卖部、仓库和垃圾场,复杂得好比迷宫。从我们上课的A栋楼去小卖部从此也变得十分不便,要在短短的十分钟下课时间里横穿整座迷宫,实在需要钢铁一般的意志和体力,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做得到的。   但是,聪明如我和生智,自然有我们自己的办法。我们很快就发现了一条秘密通道,可以不用穿过通道A和B及B栋楼就能直达小卖部。那是位于仓库后面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虽然走时需要十分不雅地提起校服踮起脚尖,偶尔也会沾上草叶小飞虫什么,但是冲着这条路能让我们节省起码一半的时间到达小卖部,那些小苦头还是值得的。   可是今天没有生智陪,只有我一个人走这条小径,不觉有些胆战心惊。虽然我们学校至今还没传过闹鬼,但是想想看,近百年的老楼了,不生鬼魅才怪了。想着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扯开脚丫子正想跑,耳边却突然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我们结婚吧。"   嗬!我一惊,含在嘴里的冰棒咕噜从喉咙口滑进了胃里,冰得我!   "你疯了?"一个冷冷的女声。   我这才稍稍安下些心来,刚才差一点就以为自己碰见英年夭折老处男的冤魂了呢。不过事情还是蹊跷,到底哪个臭小子吃错了药,才上中学就向人求婚?这性子真不是一般的急。   "王室早婚是惯例。"   妈呀,原来那吃错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李信太子啊。冤家路窄,这句话真是一点都不错的,怎么走哪儿都能碰见这只癞蛤蟆!   我本能地转身藏在一棵大树背后,偷偷望过去,不远处果然站着一脸沮丧的李信以及另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我倒不是有意要偷看,实在是出于好心,不想打扰他们两位,免得大家尴尬。多善良啊我!想到这里,我又兀自得意起来了,剥开第二根冰棒的包装纸,塞进了嘴里(这其实同看电影吃爆米花是一个原理)。   为答谢我的良苦用心,两位就请继续,该说什么说什么吧,嘿嘿。   "我是长子,母后说,如果我没有特别的意中人,就要听从他们,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女子结婚……与其这样,我更愿意和你……毕竟我们认识得久,也彼此相熟……"   "对不起。"女孩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李信的话。哇噻!太酷了!居然有本事拒绝我们不可一世的王子大人。你简直是我的偶像!   "你知道的,我在学习舞蹈。"我的偶像波澜不惊说。   "嗯,那又怎么样?"一句高傲冷峻的回应。   "我有我的梦想,一定要实现的梦想。"女孩坚定地看着李信,认真地说道,"舞蹈家可以做太子妃么?或者,太子妃有可能做舞蹈家么?"   李信被问得哑口无言,低下头,俊脸写满了被拒绝后的沮丧。   "且不论宫中生活有多沉闷,入宫后又有多少规矩要遵守……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年纪轻轻就放弃自己的梦想。"   看着李信那双迷人的电眼完全黯淡了下去,我竟也忍不住同情起他来。吼吼,阁下你居然也有遭人同情的一天! --------------- 3天大的秘密(2) ---------------   慢着!同情归同情,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目击一个巨大的王室秘闻!这这这,了不得了,申彩静,你要镇静,镇静,要是把这条新闻卖给八卦杂志,能拿到多少?   我一时激动不已,却不想手里的冰棒竟一抖,跌进了衣领,黏糊糊凉兮兮正好贴在了胸口,我不禁"啊"的一声惨叫出来。   "谁?"李信突然回过头,厉声喊道。   "啊!!"这一次我在心里惨叫了一声。妈呀,千万不能让他看见我的脸,绝对不能让他认出我来,否则我就死定了!谁知正要拔腿开溜,肩膀就被人在背后牢牢地抓住了。   "你是谁?转过身来!"   我的祖宗,我的上帝,我的佛祖,我的我的……不管是哪路神仙,救命啊!   "看来你什么都听到了。"那只手更用力地箍住了我的肩膀,一句话说得我腿都软了,如果说"看来"两字带着敌意,"什么都"三字挂着邪气,那么"听到了"则充满了杀气。哇呀呀,我可不想这么年轻就不明不白死在这鬼地方,救命啊!!   不行,千万要镇定。只要不被他看见我的脸,我就还有一条生路。   "你给我转过来!"眼见李信就要强行掰转过我的肩膀,说时迟那时快,我迅速地从衣领里掏出那根冰棍,猛一个转身,不由分说把冰棍塞进了他的嘴里,掉头就跑。   跑啊跑,从没觉得自己跑得有这么快过。到了性命攸关的当口,人的潜力真是无穷啊!   背后依稀传来李信气急败坏的吼声:"站住!燕子头!"   什么?他喊我什么?不管,还是逃命要紧!我加快了脚步,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唉,我和这只癞蛤蟆王子看来真的是八字不合到了极点。   好容易奔回教室,迎面就看见了生智一张扑克牌脸。   "喂!"她一见我就劈头喊道。   "呼呼……干吗……"我气喘如牛。   "你真再不和我一起去小卖部啦?"她竟是一脸的受伤。   我愣了愣。哎,就今天一天没有和生智一起去小卖部,就被我碰上了哪门子倒霉的鸟事,以后哪里还再敢独闯江湖?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紧紧拉住了好友的手,深情地说道:"怎么会呢?以后我们去哪儿都要在一起!!"   是死党,就要生死与共!!   ***   虽然被那丫头得逞逃掉了,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就是那天在走廊里反抗我的那个黄毛丫头。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闯进我的世界,一次次地给我制造麻烦?   ***   幽静的韩式传统房间。   墙壁上悬挂着的水墨画及书法无不透露着房间主人高洁的气质。这时,角落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喂,哪位?"   提起听筒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光阴流走在手背上刻下了清晰的皱纹和斑点。从前掷棋有声的手,如今连拎起电话听筒也显得吃力了。   "您好啊,申老先生!"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洪亮又亲切,老人听了不由挺直了腰板。   "啊,国王殿下。"老人又惊又喜。   "您老贵体安康?"握住听筒的老人的手掌微微沁出了汗珠,"好好,难得殿下还惦记着老朽。您怎么亲自挂电话来了,有什么事支使手下给我打便好了……"   "您别客气,在您面前,朕不是国王,而是您多年老友的儿子,也算是您的小辈呢。"   "……"老人受宠若惊,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父王生前常常提起您申老先生,且一再嘱咐朕要达成您们定下的誓约,您放心,朕一定会尽力促成那桩婚事的。"虽然平时看电视新闻,国王的声音早已是耳熟能详,但是当下听筒里传来他本人的声音,却是格外地陌生和遥远。   "殿下,这……"老人百感交集。   "父王不仅在生前时时念起,到弥留之际也不忘把那个誓约写入了遗嘱。"   "殿下,您也晓得这桩婚事非同小可。老朽一介草民,哪里敢同王室攀亲,更何况,小孙女资质浅薄,恐怕……"   国王的语气十分的坚定:"不,父王的遗嘱不容违背。当年父王赠与的定婚戒指不知是否还在?"   "那自然一直珍藏着……不过……"   "那就好,另外一只戒指现在由朕保存着,那么……"国王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喉咙,郑重说道,"现在即可着手让他们完婚。"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清脆的女孩的声音从门厅里响起:"爷爷!"   接着房门被打开,一个梳着两只辫子,身着校服的高中女生走了进来。她愉快地放下书包,蹦跳着来到老人身边:"我回来了!爷爷你在干吗?"   老人打量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孙女儿,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哦,我们彩静放学回来了。" --------------- 4缘分交织的舞台(1) ---------------   车窗外路人行色匆匆。常年置于恒温舒适的座驾,外部世界是冷是暖、是刮风还是下雨全都和李信没了关系。每天他只是重复着单调的生活。在身边跑前跑后的秘书永远梳着不变的小平头,脸上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生活好像一段既定的程序,周而复始,索然无味。   "我有我的梦想。"孝琳坚定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   "我不想年纪轻轻就放弃自己的梦想。"   李信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闵孝琳!太好笑了,好像全世界就你的梦想最重要!我呢,对你来说,我难道什么都不是么?!   像我这样的人,既没有梦想,也绝不会为了所谓的梦想去流汗去努力,在你看来,我也不过只是一条可怜虫吧。   孝琳,别这么看低我,别折磨我!李信在心里呐喊着。   明明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他的表情却始终保持着一贯的平静,询问秘书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坦然:"接下来的日程是什么?"   喜怒不形于色是李信的专长,也是每个王室成员自小都会接受的训练:即便泰山崩于眼前也不能眨一下眼睛。   "殿下,下午四点您应参加庆熙楼为泰国王室成员举办的晚宴。"秘书恭敬地回答道。   "哦,知道了。"李信应道,心想这又会是一个无聊的夜晚。   这时,一个念头从他脑中闪过,他突然想到了白天那个落荒而逃的女孩。   "一定……要找到她……"他自言自语道。   "什么?殿下?您遗忘什么东西了么?"忠诚的秘书也永远生着一双灵敏的好耳朵。   李信自然地摇了摇头,滴水不漏地解释道:"我国总想着怎么向国外兜售汽车,国内交通却这么糟糕,难道不应该首先找到症结,着手改善么?下午四点的宴会?车这么堵,我们今天恐怕会迟到。"   说完,他舒出一口气,不禁也佩服起自己的随机应变来。   实际上,他真正要说的是:"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孩,堵住她的嘴。那事万一被传开,王室成为坊间笑柄事小,从此让孝琳曝光,影响她正常的生活事大。所以,一定要找到那个燕子头。"   秘书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对不起殿下,是小人安排不周。殿下放心,小人一定会尽全力让殿下准时出席晚宴。"   "哦,那就好。"李信点了点头,却在心里兀自好笑。   他转过头再次望向窗外,川流不息的市井繁华看在他眼里,却只能换来他的一个苦笑。自己即将成为一国之君,而那些平常人的忙碌悲喜,却始终同他距离遥远。   这时,车水马龙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让他立时瞪大了眼睛。他连忙作了个手势让司机摇下车窗目光追踪着一个身影。   秘书在一边为难:"殿下,这样恐怕不妥……"   "开慢点。"李信把头探出车窗。   没错,就是她了。胡乱扎成两个辫子的燕子头,略显瘦弱,却总似充满了活力。   "停车!"李信命令道声音中透出一种威严的高贵。   "殿下!"   "我命令停车!"李信不顾手下的阻拦,口气完全不由分说。   司机只得无奈地靠着路边刹住了车,李信立刻打开门跳下车,冲着那个背影大喊了一声:"喂,你,燕子头!"   那个背影一震,僵在了那里。   李信有点得意,翘起一弯嘴角笑了。果然没有认错人,那丫头一定还认得出自己的声音。就是她没错了。   "我们谈谈?"他一个健步上前,轻轻拍了拍那个紧张的背影。   ***   "我们谈谈?"   那声音!再怎么自我安慰自欺欺人,有这么一副嗓音的,天底下只有一个人。那个好像厉鬼一样,躲闪不及却又反复撞见的,太子李信。   又被逮住了。我绝望地抬头看了看天,热切祈祷此刻能有陨石从天而降,好让我能趁乱甩掉他,可是日朗天明,环视周遭,也根本没有蜘蛛蝙蝠侠出没的动静。而旁边不识趣的韩成木,正眨巴着一双善良的大眼睛,大声地提醒我:"喂,申彩静,有人叫你呢!"   晕!千不该万不该和这家伙一起出门,这个连起码的眼力见儿也没有的蠢蛋!   今天没有补课,所以我比往常早了些回家,不想一进家门,就被下岗在家的妈妈派了个跑腿儿的活,去给每天上图书馆报到的爸爸送晚中饭(或者说早晚饭可能会更恰当些),一个人去怪无聊的,正好看见隔壁家的同班同学韩成木在巷口闲荡,就拉了他陪我一起去。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而我和这根木头近邻了十多年,也还没见他帮过我什么忙。木头一个,也难怪他女朋友每天和他闹别扭。   不不不,申彩静,现在不是咒骂成木的时候,既然他已经暴露了我的名字,那我就干脆抵赖到底,来个死不认账,那李信也该不会拿我怎么样。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那天根本就没看到我的脸,别怕别怕,镇静镇静!   我在心里碎碎念叨着,但到底还是怕得厉害,灵机一动,竟把脸埋到了成木的肚皮上。   "啊!申彩静!你干吗?抽风了你!"成木惊惶失措,拼命挣扎着想要推开我的脑袋。死木头烂木头笨木头,没见我有难吗?你就忍一忍救我一命吧!   我正忙着和成木僵持,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冷笑:"你是鸵鸟啊,以为把脑袋扎沙子里就没事了?" --------------- 4缘分交织的舞台(2) ---------------   NND,不管我不管,我才不中你的激将法呢。   "不看脸,光看脑后勺儿就知道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那把低沉傲慢的嗓音,你是谁?!你就是我的噩梦!   而这时,成木突然停住了挣扎,我几乎听得见他眼睛滴溜溜转动的声音:眼前这个长得和太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生,到底是哪路神仙呢?   "好吧,你就继续把脸埋在别人的肚子上吧。我过来只和你说一句话,你务必把那事儿忘得干干净净,听懂了么?"   务必?听听这口气,自己做了亏心事,被人抓了把柄,现在倒来威胁我!没天理!可是,我到底做错什么了,眼下居然被他吓得好像老鼠见到了猫一样。   "忘得干干净净,就好像那事儿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李信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一次的口气相对诚恳了一些,嘿,原来他也知道自己是在求我啊。   "对你来说,只是开口闭口这么轻巧,可是给我带来的后果,你想像不到会有多严重,所以……"   嘿嘿,到底还是要开口求我了吧!我不禁闷头窃笑。   "所以,这并不代表我是在求你,而是警告,如果你不听话,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等等,气氛怎么不对了。没错,他正在靠近我,我脖子背面的皮肤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那团呼吸自脖颈一路移到太阳穴,接着便听到了他所谓的警告,直震得我耳膜嗡嗡响。   "侮辱王室罪你听说过没有?据说惩罚是无期征税,执行起来到底怎么一回事,具体我也不清楚,总之听上去不会太好过吧。"   死蛤蟆咒你头顶结痂脚底生疮不得好死……我咬牙切齿心里骂道。   李信等了会儿,不见我有动静,可能是心里发了虚,复又抓住了我的肩膀:"喂!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都给我说出去了?!"   你的教养和优雅的宫中礼仪都跑哪里去了,我亲爱的太子?光天化日在大街上对着一个弱女子大吼大叫,还信口雌黄诬陷我?!   我一肚子火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猛地一个转身,正对着他的眼睛,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对谁都没有说!"   "哈,那就好!"李信似乎对我激烈的反应早有预料,只微微后退了两步,接着便如释重负地笑了。   我上当了!什么无期征税,都是他编出来激我的鬼话!   而眼前的李信仍是一贯的冷静和坦然。   "很庆幸你没给我散布谣言,做得好。希望你以后也不会,另外……"他顿了下,诡秘地一笑,"另外,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打你。动手也是要看心情的,像你这样的,我连打你都没有胃口。我说得对不对,垃圾桶?"   原来他早知道我是谁!   "那天被我运动鞋砸到的就是你吧,算起来到今天我们已经见过三次面了,很有缘分呢我们,你说是不是?"他轻哼了一声,即转身向路边的豪华轿车走去,走前还不忘扔下一句,"那拜拜,还是那句话,记得回家照照镜子。"   说完,车子启动,绝尘而去。   我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牙齿被磨得嘎嘎直响。   至今为止始终处于发呆状态的成木,张着一张大嘴转向我,却一时发不出声音,一开一合几下子之后,才好容易说出话来:"哎,哎,申彩静,出,出什么事儿,事儿了?什么侮辱王室罪?那,那人真是太子李,李信?你们说的运动鞋是怎么回事?你们,你们两个早认识?"   我白了他一眼。早干吗去了你?刚才我水深火热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嘘寒问暖关心我!   "他还真是个爱国的太子呢。"我揶揄地说道。   "……什么?"成木摸不着头脑。   "他最后叫我回家照镜子你没听见?想想我这样沉鱼落雁的美貌女子,要是白天走在街上,男人们哪还有精神干活?李信实在是一片苦心,出于对我国经济的考虑,所以再三建议我尽量减少出门的次数。"   我还没说完,回过头,发现成木已不见了踪影。   呵呵,最好消失得远远的,没用的家伙!   让我忘得干干净净?我也真希望如此,而且连带着今天的记忆,一并抹去。   耳边仍回荡着刚才那丫头对我的怒吼:"胡说八道什么?我对谁都没有说!"   申彩静。这该是她的名字了。不知为何,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心的某处就像被怦然触动了一般,妩娆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而那三个字,也即刻被镌刻在了那里。如此奇怪的感觉。   "殿下,我们最好马上动身,时间不早了。"秘书一旁提醒道。   "嗯,好,"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对了……"   "是,殿下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我笑着打量他。   然而,越过受宠若惊的秘书的肩膀,申彩静,那个名字复又浮现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为什么会这样。要知道有很多人我每天都会见,却还总记不得他们的名字。 --------------- 5舒缓的美少年 ---------------   "呵,还是老样子……"   风和日丽的清晨,景福宫外一位身形颀长的俊美少年出神望着缥缈的远方。他柔软的褐色头发被清晨金色阳光照耀出熠熠光泽,一双俊目似含无限深情,直挺的鼻梁,炫目晶莹的嘴唇有着完美的弧线,如樱花般清爽白皙的肌肤泛着莹莹色泽,还有随风轻轻摆起的衣角,通体透露着一股动人心魄的舒缓优雅气质。   这时他徐徐露出了笑颜:"还是这么沉闷,无趣。"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遮在了额前,任阳光穿过指间缝隙洒在他迷离的眼睑上。   "……无趣……"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有两位宫女朝他走来,恭敬地垂首请安道:"义诚君少爷。"   少年缓缓地转过头,看了眼低眉顺目的宫女们,露出微微的一笑:"你们也还是老样子。"   宫女们羞怯地笑说道:"有请少爷到慈庆殿歇息等候。"   说着两人引路,把少年带入景福宫内一处独立雅致的宫殿前。   "请少爷稍事整理衣冠再入殿。"穿着球鞋的少年正要抬腿迈过门槛,其中一位宫女拦住了他。   "整理衣冠?"少年皱了皱眉。   "是的,少爷。另外,耳环也请除下。"宫女的口气十分恭敬,却不容商量。   少年眉目温润,不怒反笑:"呵呵,到底还是老样子,无趣。"   说着他摘下左耳的耳环,随手塞进了牛仔裤兜里。眼光所及之处,一个老妇的身影正在向他走来。   少年连忙正色上前行礼:"祖母……"他的嗓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律儿回来了。"   "律儿,你终于回来了。"一把苍老的声音同样颤抖着回应道。   ***   "律儿回来了。"   景福宫庆成殿,国王正在此小憩。茶香氤氲。对面端坐着他的儿子李信。   两人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躲避着彼此的视线。   李信一手托着腮,半晌才开口问父亲道:"什么时候的事?"他尽量问得轻描淡写,好像自己对此事毫无兴趣。   "今早,现在他正在庆慈殿给太后请安。"   "那,舅母呢?她没有一起回来么?"   国王端起茶盏,不知怎的他像是有些不安,杯中的茶水也因为他指尖的轻微颤动而现出一圈圈不为人察觉的波纹。   "……不,她要几个月以后才回来。"   "啊,这样子。"李信低下头沉吟道。   两人的对话停顿了许久。   国王再次开口拾起话头时,他们杯里的茶也已经凉了。   "那你下定决心了么?"   "什么决心?"李信其实很清楚父亲问的是什么。   "迎娶太子妃的事,你决定了么?"   李信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带着说不出的无奈和艰涩。   "这是我自己可以做主的么?不管怎样你们都已给我挑好人选了。"   国王润了润干涸的嘴唇,神情不无尴尬:"对,那是在你小时候,就已经定好了的,且有定婚戒指为证。"   "哈,还真想像不到我国还有哪个大户人家这么有脸面,竟然能和王室指腹为婚。"李信讪讪地笑道,像局外人般调侃着似乎与已无关的一桩世纪皇家婚礼。   面对眼前这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国王头痛该如何恰到好处地向他解释那个尘封许久,甚至散发着霉味的誓约,但终究不得不硬着头皮把话题继续下去。   "那是先王,也就是你祖父的老友家。你要娶的就是他家的孙女。"   "……"   "先王为了报答挚友,特意准备了一对定婚戒指,赠与他,作为以后让小辈成婚的信物。"   "小辈,说的就是我喽?"   "其实先王的遗嘱是这么写的:'务必让老友的孙女成为本国的皇后。'也就是说,你和律儿两人,谁继承王位,谁就得迎娶那个女孩。但因为你大伯英年早逝,由朕继承了王位,所以本由该律儿完成的遗嘱,现在就落到了你身上。"   李信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一如死水。   国王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他:"这就是那个幸运的女孩。她和你上同一所学校。"   李信突然间后脑勺好像被棍棒重重敲了一记:"……啊,这就是您不让我上王室高中,而把我送到义强中学的真正原因?"   "是,朕只是想让你俩自然而然地见面……我知道,让你迎娶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很无理,不过,从小由申老先生教诲长大的女孩子,必定会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相信做太子妃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李信看了眼照片迟疑片刻。   海滩边,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摆着属于那年纪小女生惯用的白痴姿势,笑容灿烂,却毫无任何出众之处。   所有细节都显示那是一个平凡到了极点的女孩子,只除了那一头蓬松却倔强的……   燕子头!   "开什么玩笑!"李信拍案而起。 --------------- 6亦会有晴天霹雳 ---------------   "开什么玩笑!"   与此同时,王宫数里之外的一处民宅内,也同样传出了一声惊叫。   "开什么玩笑!结婚?我这年纪结婚?笑死人了!!哈!什么?结婚对像还是皇太子?"   先王的挚友申老居住的民宅隐逸在闹市间,普通得近乎简陋。   哈哈哈哈哈!   此刻就在这间民宅,也就是我自己的家里,我笑不可抑。   这假话编得也太疯狂了吧,要我和那个几小时前还恨不得把我煮了吃掉的皇太子李信结婚?!哈哈哈!没想到爷爷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有幽默感!   我笑着在地上打滚,却被妈妈一把揪起,捂住了嘴巴。   "不许笑!"   "呜呜……嗯?"我瞪大了眼睛,被她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妈妈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这才意识到端坐在上席的爷爷,脸色阴沉得可怕。   难,难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我心里咯噔一下,也笑不出来了。看了看爸爸妈妈,一个比一个神情严肃,怎么也不像是在跟帮着爷爷逗我玩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递过来一个小巧的玉盒。   "这是定婚戒指,你们的婚约早在先王去世之前就已经定好了。同王室的约定,谁也没有权力取消。按惯例太子都早婚,所以现在,正是成婚准备最恰当的时候。"   爷爷的话在我耳边嗡嗡直响,好爷爷,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太子早婚同我又有什么干系?我申彩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十七岁女生,甚至连初恋都还没有过,什么结婚不结婚的?!爷爷,您真的老昏头了?   "……命令,我们立时着手准备国婚大事。"   谁?谁的命令?   "今天同国王殿下通电话,他说太子……"   对了,太子!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担心什么,太子绝对不会答应这门荒唐的婚事,我能想像即使被枪抵着脑袋,他也不会答应和我结婚的。   "没错,我见过那小子!"我一口打断了爷爷的话,"我和他水火不容,这门婚事,他首先就不可能答应!我猜他是不是威胁国王老子,就算是放弃继承权,也不要和我结婚?哈哈,我不担心,他没有可能答应的!"我笑得天真烂漫,如婴儿般毫无心机。   "彩静,说话小心点!"一向和蔼的爷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拉得老长,"太子殿下日后就是你的丈夫了,即使对他不用敬语,也不能这么没教养地称呼他!"   我委屈地低下了头,明明就是那小子首先惹恼我的!   "今天我和国王殿下通了电话,太子他……"   "肯定不同意啦!"我第二次打断爷爷的话,今天我是怎么了,听到"太子"两字就是一股无名火,"再说了,我那天亲眼看见太子他向另一个女孩子求婚,那女孩儿又漂亮又有气质,人也酷得很,我是说真的!太子只有和那样的女孩子结婚,我们国家才会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爷爷您说是不是……"   "申彩静!"妈妈一声吼,吓得我连忙噤了声。   老好人爸爸在旁边也看不过去了,替我说话:"彩静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父亲,且不论我们彩静愿不愿意,人家皇太子那边也要首先点头了才是,要是强迫的话……"   我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贴过去,挽住了爸爸的胳膊,正要开口唱"世上只有爸爸好",却听见爷爷虎着脸提高嗓门,一字一顿地说道:"国王说,太子看见彩静的照片很惊讶……"   意料之中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很快太子就表示说,对这门亲事完全没有异议。"   什么?!那小子不是想杀人吧?!顿时我的头发根根竖了起来。   不不不,我一定是在做梦,明天一早醒来,擦掉嘴角的口水起床,爷爷肯定还是老样子笑吟吟地在打扫他的院子,至多唠叨几句,开几句玩笑……   "既然太子本人都应允了,我也没有办法说不。所以,这门婚事已经定了,专等挑选吉日让你们成婚。"当下爷爷一脸严肃,说话口气完全没得商量。呜呜,平日里那么可爱的爷爷,您到哪里去了嘛?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在做梦,一定是的,这天怎么还不亮?! *************** *PART2 ***************   李律十分细致地展开了照片,抚平后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哇,好可爱的女孩子!”“咦?”李信惊异地看向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爱?就那丫头?“你是在取笑我呢吧?”他拍拍屁股跳了起来。“不不,是真的可爱,”李律把照片叼在唇间,斜坐起来,目送着李信走向沙袋,“她长得很像我的小新娘。” --------------- 7相亲相爱的竞争者(1) ---------------   资善堂。   自世宗大王时代起,东宫便是历代太子的寝宫。   经过东宫侍卫宫女的住处,穿过一条回廊,再绕过一面低矮的围墙,便能看见一座小楼,因为地处人烟少至的角落,所以格外的清雅幽静。   突突!突突突!   一阵规律的击打沙袋的声音透过小楼的窗户,清晰可闻,绊住了一个正好散步至此的过路人的脚步。   "谁也不会想到……"那人侧耳听了一会儿,便推开虚掩的门,进屋说道。他的语速明显要比平常人慢许多。   正在挥汗击拳的李信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话,一惊,连忙掉转头,进入视野的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少年。   "谁也不会想到尊贵如你的东宫宫主,居然爱好如此暴力的拳击运动,"少年笑说道,"也不会想到东宫竟然还有这么一处雅致的密所。"   "你过得好吗,皇太子?"那位少年正是李律。   李信也笑了:"好久不见,堂哥。"   傍晚的夕阳透过窗户洒进室内,落在并排躺在地板上的这对堂兄弟的脸上。李信黑发,脸庞线条清瘦俊朗;李律的头发则是天生的浅褐色,脸庞的线条也相对柔和许多。即便如此,两人的五官相似,即使是不知情的外人,也能一眼看出他们有着极近的血缘关系。   "我们有一年不见了吧?"李信说。   "嗯,去年父亲忌日时我回来,也是这个时候。"   有风自窗口吹入,拂起李律耳边柔软的细发,光线在上面跳跃着,如梦似幻。   "听说你要转学到我们学校?这么说,你这次是完全回来了喽?"   "对,过去虽然人在英国,但总会为了种种杂事飞来飞去,也厌了,所以干脆决心回来了。"李律边说,边伸出手指在虚空里勾画出一个圆。   圆。弧线。即是李律给人的感觉,柔和,不急不紧,让人无法揣度哪里是开端,哪里又是末尾。   李信想着,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苦笑。不论从哪方面看,李律都要比他更成熟,更有深度,也更适合继承王位。   "对了,听说你要结婚了?"李律扭头看着堂弟,笑问道。   如果说李信懂得在不同的场合变换不同的表情,那么李律则懂得在所有场合都保持微笑,不论吃饭,说话,还只是静静地坐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庞时时刻刻都在微笑。   "消息传得这么快。"   "是啊,大家都别提有多开心呢。"   "呵!"李信轻笑了一声,"大家真是好心思,替别人的人生这么开心。"   "别人的人生?太子,你的人生完全公开在世人的眼里,大家替你开心也是理所当然的。怎么样,是什么样的女孩子?非常美丽还是非常富有?"   "问那个做什么?"李信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李律也不介怀,伸出一只手指拨弄着堂弟的头发:"说嘛!我知道像你这样的性格,若不是那女孩容貌出众或是其他条件得天独厚,你是绝对不会乖乖接受这种包办婚姻的。"   李信有点不悦,一个骨碌坐了起来,说:"我有照片,你要不要看?"   "好啊,给我看看。"   李信不知从哪个口袋掏出一张被揉作一团的照片,丢了过去,李律一手接过,又笑了:"这是什么?怎么被你揉成这样。"   "根本没必要小心保管么。"李信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膀。   李律十分细致地展开了照片,抚平后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哇,好可爱的女孩子!"   "咦?"李信惊异地看向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爱?就那丫头?   "你是在取笑我呢吧?"他拍拍屁股跳了起来。   "不不,是真的可爱,"李律把照片叼在唇间,斜坐起来,目送着李信走向沙袋,"她长得很像我的小新娘。"   "小新娘?"李信立住,竖起了耳朵。   "嗯,"李律也站了起来,嘴里仍叼着那张照片,"我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在去英国之前。"   李信笑了,来了兴致:"哦?这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起,打算什么时候娶人家?"   李律轻轻地摇了摇头:"结婚不太可能吧,那时我们都太小……"   "多小?"李信又开始击起沙包来。   "记不大清楚了,大概也就五、六岁吧。"   "什么样的女孩子?你在哪里见的她?"   "小时候偶尔跟着爷爷出宫,那时见的……"李律温柔地笑着,回忆说道。   "啊……"李信突然收住了拳头。   "她真的好可爱,好活泼,声音清脆,跑得也比我快,每次见她头发都是这个样子……"李律用双手握拢自己的头发,比划着说道,"茂密蓬松,被扎成两个小辫子,不管怎么梳都像是刚从鸡窝里爬出来的一样,呵呵!还记得有一次我去揪她的小辫子,结果被她打了个半死,当时我哭得厉害,但是爷爷却对我说,全世界只有这个女孩子,即使把我弄哭也没有关系,因为,她是我的小新娘,以后大了,我们是要结婚的。"   李律的手自头顶移至胸前,满脸甜蜜地笑。那笑,绝不是平日里那些公式化的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温暖的、带着爱意的笑。   "那个女孩儿,就是我的小新娘。"   "……"李信听到浑身冰凉,一动不动地僵在了那里。 --------------- 7相亲相爱的竞争者(2) ---------------   而李律倒像毫无察觉,继续说了下去:"这一次回来,可能也是为了再见到她。要不是母亲要求我一定要等到学期结束,我早就回来了。信儿,你说,要找到她,会不会很难?哈,或者,找得越难越有意思?"   李信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再次挥拳来掩盖。   对不起,堂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我觉得不会太难,毕竟这么小的国家……"李律眼睛闪着光。   "……嗯,不难……"   当然不难,根本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么。   "因为她就是她。"李信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真相,他并不是那种藏得住话的人。   "唔?你说什么?"李律听得很糊涂。   "你要找的女孩,就是要和我结婚的那一个。"李信努力让自己的话音显得平静。   李律整个人呆住了。   静默。   "那个女孩,本来的确可以做你的新娘,但现在……"   "现在……为什么?"李律的声音明显地在颤抖。   对不起,亲爱的堂哥,我从没想过要夺你所爱。   李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但是现在,继承王位的人,是我。"   李信听不见也看不见,这句话在李律内心掀起了怎样的滔天波浪。 --------------- 8语言障碍还是思考障碍(1) ---------------   第二天,任我怎么使劲揉眼睛擦口水,还是没办法把昨晚爷爷说的那些话归为梦境。   这几天就像是生活在云端,毫无真实感。周遭所有人都不正常,爷爷显然有点精神异常,爸爸妈妈,甚至包括那个莫名其妙的太子,疯了,大家都疯了!   "啊!"有人拉住了我的辫子,接着便有一个大头蹦到了我面前。   "唉!申彩静,你听说了没有?"   "干吗?"我没好气地一把推开安生智,心里却是暗自庆幸:我这个死党,毕竟还算是精神正常。   "马上就会有一个王族子弟转学到我们班!!刚才去办公室,老师们都在说呢!"生智说得唾沫飞溅。   又是哪门子该死的王族子弟!   "是么……"我打了个哈欠,趴到课桌上,把脑袋埋进了胳膊里。   生智突然一个巴掌打在我的背上,我差点没吐了血:"啊!要死啦!干吗打我?!!"   "谁让你不好好听我说完!"哼,打人还有理!   "这个王族子弟可不是一般人,听说是继承王位的二号人物呢,他和我亲爱的李信哥哥可是堂兄弟嘞!想想看这么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就要转学到我们学校,还是我们班!!!"   啊,我听明白了,难怪她这么兴奋,看来玫瑰王子会即将会因为这位新王子的到来,而刮起改革的春风,虽然自从安生智走马上任以后,王子会已经改变诸多。   生智的公鸭嗓子立刻吸引了一堆人,聚集在我们周围,忽闪着又长又尖的兔子耳朵:"喂喂喂,安生智,你说什么?再说具体些!"   "快啊快说啊!!"   生智不觉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就听到那么多了,总之马上就会有一个王子转学到我们班了!"   "哇哇哇!那我们破得掉渣的A栋楼是不是也可以托王子的福,铺上原木地板?"   "是啊是啊,听说A栋楼的老师们一个个开心地好像过节一样,原来是成功地招来了一只金丝鸟!"   就在大家沸沸扬扬吵成一团之际,突然一个吼声在门口炸响:"还不给我乖乖坐回座位!"   只见班主任铁青着脸走进教室,啊,原来早读课已经开始了。   "哇啊……"   手忙脚乱忙着各自归位的大家,忽然像被人施了魔法,同时顿在了那里,张大着嘴巴,望着同一个方向惊叹道。   目光聚集处是紧随着班主任走进教室的一个浑身闪着光芒的男孩子,美得不似真人。原以为见过李信之后,世间其他所谓的美男子都是粪土,现在才知道,这世界原来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奇妙得多,上帝造人也比我们所知的要偏心得多……   这男孩子的容貌堪称完美无瑕。   "咳咳!"同往常一样班主任干咳了两声,作为早读课的开场白。   "这是今天转学到我们学校的李律同学,想必他是谁大家也都有耳闻了……他刚从英国回来,还有许多不适应的地方,也请大家多多帮助他。"   班主任话音刚落,安生智便"啪"的一声举起了手:"我有一个问题,老师!"   呵!这丫头还以为她在读小学呢!这么多问题。   "说吧,什么问题?"   "李律君为什么放着那么多贵族学校不上,偏偏来我们学校呢?"   班主任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又不便发作,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答,一时卡在那里,脸色难看得不得了:"哦……嗯……这个……"   安生智还没完:"既然老师也不清楚,那何不让他自己本人来回答呢?顺带自我介绍一下……"   眼看班主任的脸由青转黑,我眼疾手快连忙捂住了生智的嘴巴。   然而与此同时,美少年大方地向前走了一步,眼光巡过全班每一张脸孔,徐徐地开了口:"我之所以选择来这所学校是为了……"   说到这他顿一下,笑了:"是为了寻找我的初恋……"   "哇啊啊……"底下惊叹声响作一片。   他的笑容更浓了:"……哈,玩笑啦,其实是为保住我的头发。"   他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及眉的刘海--好迷人的浅褐色!--说道:"我不想剪头发,而全国只有这所学校对头发没有规定。"   "哇啊……"   他的眼神,他的微笑,他的吐字,他的手势……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充满魅力,好像一个巨大的磁场,把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吸引了过去。我看身边的安生智,表情如痴如醉,只差流口水了,看来她那"天下惟李信独尊"的信条也已在刹那间土崩瓦解了。我觉得滑稽好笑,忍不住想要取笑她两句,却听见教室重又炸开了锅:"别剪别剪,那么好看的头发,怎么能剪!!!"   "你的头发这么有型,就算长到脚后跟都一样好看!!"   班主任忙不迭镇压班里所有非男性学生制造的混乱。   "安静!安静!!李律君,您,哦不,你的座位在那边。"听得出班主任言语里的紧张,可不是么,身份暧昧,究竟当他是学生呢,还是王子?   为难之间,李律已迈步朝班主任指定的位置走了去,脚步好像踏在云端,姿态是那么的优美……   我产生幻觉了么?为什么我会觉得他一边走着,眼睛却始终停留在我的身上?不不,一定是错觉,最近在我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正常。 --------------- 8语言障碍还是思考障碍(2) ---------------   为了验证,我指着指自己,望向他,用眼神问:"你是在看我么?"   他嘴角立刻翘起了一个可爱的弧线,用一个让人眩晕的微笑回应了我。同时轻启唇齿,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好啊,小新娘……"   "嗯??什么??"我瞪大了双眼,而他早已从我身边擦过,往倒数第二排的位子走去了。   这个美少年好奇怪。   大家都怎么了?一个个都似昏了头。难道是因为天太热了? --------------- 9恶魔猖獗之地(1) ---------------   一踏进B栋楼的地界,我落脚马上变得格外小心,同时不住左右张望,恨不得能有块头巾把脑袋包个严严实实:我可不想再和那什么癞蛤蟆王子撞个正着。   韩成木那根死木头,简直懒得骨头里生蛆,明明是他问我借笔记本,自己不过来取,居然叫我送过去?没天理的!偏偏还是在那该死的B栋楼。   一见那小子闪现,我就立刻冲了上去,把笔记本往他手里一塞就想撤,他却一味牢牢地盯住我的脸不放,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唉,遗憾得很,凭你这根木头,就算看我看到海枯石烂,我也不会对你产生半安培的电流。省点力气吧,韩成木。   "你……没事吧?"憋了半天终于从他嘴里挤出这么一句。   "什么?我能有什么事?"我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你,你昨天不是闯祸了吗?太子亲自抓住你,说什么侮辱王室罪……唉,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儿?"   假惺惺!我烦透了那些假装关心你,实际上却三八地套人隐私的人的嘴脸!   "没事没事!笔记本拿了你就走人吧,这么多废话!"   "那个……你就告诉点我听听嘛,没见我关心你么?"韩成木眼睛瞪得滚圆。   "把你舌头伸出来。"我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韩成木回不过神来。   "把你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你那根三八舌头到底有多长!关心我?笑死人了!"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韩成木愣了两秒钟,见被识破,干脆就破罐子破摔起来:"对对对,申彩静,我承认我三八,我好奇,好奇要死了,你就做点好事跟我透露一些吧!!"   有一秒钟,我几乎觉得面前的韩成木明明就是女扮男装的安生智(对不起,生智,我实在不是存心的)。   "我不知道!对了,记得下次好好练练字,要抄作业,起码也要抄得让人辨认得出你狗扒的是什么吧?行了,我先闪了!"我可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久留。   "喂!申彩静!"韩成木还不死心,在背后大声嚷嚷道。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转身,也回敬了他一个大嗓门。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居然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B栋楼,没等话音落下,背后就有一个冷笑传来:   "哼,什么不知道?"   我的肩膀霎时紧张得冻结住了。   "和男朋友吵架呢?"那声音里满是嘲讽,"哟,长成这样,还有男朋友呢,啧啧啧。"   如此目中无人傲慢无礼,除了那杀千刀的皇太子还会有谁?   我懒得回应他,这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找茬,简直没完没了了。   "为什么不说话?"果然不出所料,他又一次抓住我的肩膀,以他独有的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住了我。   "我一定要说话吗?"我瞪了他一眼。   "当然。"他撇了撇嘴。   "为什么?"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怕他?哼,我堂堂正正为什么要怕他?   "为什么?这个么……"他像是被我问倒,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竟"扑哧"一声笑了。   那个笑,我不知道"信疯"们看到了会有何反应,总之是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装傻,我知道那事儿你早就听说了。我这边是OK。"他眨了眨眼睛,大拇指和食指环成一个圈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这边一点也不OK!"我拨开他烦人的手指。   "呵呵,O不OK可由不得你,再过不多久你就得入宫,这你爷爷也跟你说了吧?"   "我不管我不听!"我捂住了耳朵。   "你脑袋进水了吧?这事儿可不是你一个人做得了主的,"李信收回手,表情又转回了严肃,"我们下次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他转身要走,我一个冲动,对着他的背影脱口而出。   "你不是有喜欢的女生吗?为什么不去对她说?!"   别逼我,狗急了都会跳墙。   顿时我感觉有视线自四面八方射过来,同时耳边便涌起了一片蚊蝇飞过时发出的那种低沉却无处不在的嗡嗡议论声。   李信转过身,一个箭步跨到我面前,捂住了我的嘴巴:   "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谁碰到这种事儿还能嘻嘻哈哈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们去别的地方说话,这里人太多。"李信有点窘迫,压低嗓音命令道。   "反正早晚都要公开的事,躲躲闪闪做什么?"   "哦?这么说你也不反对喽?"他眼里灵光一闪。   "这……"我愣了一下,没等转过神,他已经抓住了我的胳膊。   "走,跟我走。"   "你放开我!"我拼命挣扎。   "走!你没看见别人都在看我们嘛!"   "让他们看去!"   "我介意!"   "我不介意!"   我决定和他犟到底了。他见状反倒笑了。可怕,不知道那笑容背后又藏着什么杀机。   "因为我喜欢她。"他突然把嘴唇凑到我耳边,轻声地说道。   ……什么?   "想想我怎么会舍得把我心爱的女孩一辈子关在宫里,看她失去自由慢慢变老,我心里会好受吗?这就是我答应和你结婚的真正原因,反正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怎么样都可以。" --------------- 9恶魔猖獗之地(2) ---------------   ……这个……王八蛋!   "别把你自己太当回事儿了,我这边没有反对,你应该感激不尽才对,再这么闹下去,只有自讨苦吃。"   他始终微笑着说完那些话,不动声色地等着我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我要代替那女孩被关进宫里,一辈子失去自由慢慢老去,然后还要对你阁下感激不尽?"我盯住他的眼睛。   李信用低得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答道:"没错,你要代替她成为太子妃。"   "……"我彻底无言了,分不清此刻自己到底该是愤怒还是悲哀。   "所以,你最好认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举止行为处处小心一点,不要给我丢人现眼才好,还有,你的乡巴佬气也最好收一收。"   乡巴佬气?!丢人现眼?!我要和这家伙拼命,谁也别拦我!   "真要是觉得难的话,就去上上礼仪规范课,费用你不用担心,王室自会负担。"   我实在忍不住这口鸟气,抬起腿对准他的膝盖就是一脚。   "上你个大头鬼礼仪规范课!要上你自己上去!"   我转身跑开,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申彩静,好孩子,不哭。   今天我挨了那燕子头一脚。   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生气,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心里只是好笑:为什么每次她都给我一个背影,每次见到她时,她都忙不迭地逃离我……   每次都一样。真是好笑。 --------------- 10是真的要塌了还只是杞人忧天 ---------------   B栋楼的走廊此刻已喧哗成了一片,不可收拾。   "孝琳!"有一个塌鼻梁,面目模糊的女孩子突然截住正在专心走路的孝琳。   孝琳停下脚步,不甚愉快地看着眼前这个不怎么相熟的女孩。   "你和太子很熟吧?"塌鼻梁劈头问道。   孝琳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已不记得认识李信有多久,仿佛两人自出生就在了一起,那么自然而然,平淡却深刻的友谊。   "那你也听到那个传闻了吗?"塌鼻梁接下来突兀的问话打断了孝琳的回想。   "什么传闻?"   见孝琳一脸疑惑,塌鼻梁十分得意地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凑近轻声说道:"太子马上就要结婚的传闻啊。"   孝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倒是真的,李信的确和她提过。   "是么?"她淡淡地应了声。   塌鼻梁以为她真的对传闻一无所知,更加来了劲头:"唷,你不知道啊?!我舅舅有朋友在宫内做事,听说最近为了准备太子的婚事天天加班忙得不可开交呢!"   "是么?"孝琳的语气即非肯定亦非否定,平静如水。   "就是说么……你没听太子说过那个结婚对像是谁?"塌鼻梁仔细观察着孝琳的眼神。   "没有,到时候自然会公开,提前打听这些做什么?"   孝琳的冷静让塌鼻梁不无失望,但她又马上正色说道:"你听着,这可是天大的秘密。我舅舅让我对谁都不要说……太子的结婚对像就在我们学校读书!她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身边的某一个人!刚才我看见太子在走廊和一个女孩子说话,可能就是那个女孩子呢……"   "……什么?"孝琳的脸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李信反问道,脸色同样的不好看。   "那不可能。"   A栋楼背后通往小卖部的那条隐秘的小路,也就是孝琳上一次接受李信求婚的地方,这时间,只有路过的流浪猫才听得到李信和孝琳此刻的对话。   你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种地方向我求婚……李信?   孝琳在心里暗暗埋怨道,仿佛天地间在这一刻也充满了哀然的色泽。   "学校到处都在传你要结婚的事,是不是上次偷听的那女孩把消息传了出去?这……"   "不,不是。"李信打断了她的话。   孝琳疑惑地看着他:"那,那是怎么回事?不是她又会是谁传的消息……"   "绝不是她,这我可以肯定。或许是其他什么环节出了纰漏,但绝不是她……因为……"   "因为?"   李信笑了。他的笑有时让人完全不知所以,包括对他知根知底,同他做了多年好友的孝琳。   "……因为,我的结婚对像,就是她。"   "……"   这句话好比一记当头棒喝,孝琳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使劲咬紧了牙关才让自己站定,不至晕厥过去。   "呵,这世界很神奇,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比如,她无意间听到自己未来的丈夫向其他女子求婚,呵,听上去很荒谬很悲情是不是?可是我们的人生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照着自己预想的剧本走?没错,我未来的结婚对像是她,不是你。"   孝琳眼里的世界在旋转,在坍塌,一切的美好心憧憬都如繁花般不复存在。   啊,结婚,你要结婚了。才十七岁!每次见到你,你都穿着校服,那么的天真无辜,你却要结婚了!   孝琳闭上了眼睛。   而你的新娘,不是我。   "所以你大可放心了,现在没什么可让你担心了,你继续去追寻那个舞蹈家的梦想吧。"李信说完觉得解恨,转身离去了。   孝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之后,才嚅动干涸的嘴唇念叨:"……事情怎么会这样,信儿……"   黄昏的天带着惨烈的红云压下来,孝琳挪动着脚步回家,肩上的空气重若千钧。   这天,怎么这么闷,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 11带着眼泪的味道(1) ---------------   家里后院的墙夹出了一块四方形的夜空,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方天,找了一会儿星星,却一颗也瞧不见,于是决定放弃,只定定望着黑洞一般的夜空发呆。   "啊,真的好黑啊。"   黑色,应该是最有权势,最强大的颜色了吧,因为只有它可以铺天盖地,吸收一切其他的色彩。   嘎吱。   身后的门响了一下,接着便听见拖鞋在地板上摩擦着走近的声响,伴着一个清脆的打火机点火声,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是妈妈。   "干吗呢你?"她一屁股坐在了我身边,手里夹着根香烟。   我把脑袋夹在膝盖间,木然地看了看她:"不是说要戒了吗?爷爷看见又要发火了。"   "就抽一包,没事儿。"   "那,您抽吧。"我知道自己干涉不了妈妈,于是住嘴,垂下头数自己的脚趾。   过了半晌,妈妈深深地吐出了一个烟圈,转过头看向我,正好我也抬起头来看她,接着我们同时开了口:   "你……"   "妈妈……"   哈,同时开口说话,还真尴尬呢。   "你先说。"   "不,还是妈妈先说。"   妈妈把手里的烟掐灭,清了清嗓子:"皇后说明天要见你。"   "……见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离婚礼不剩多少日子了,在那之前,皇后肯定会有话要向你交代。"妈妈其实在故作坦然,我听得出来。   "妈!"   "明天宫里会派车来接……"   "妈,您真的忍心?"我带着哭腔喊出来,"您就真的忍心把女儿嫁给一个陌生人?您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他对我说过什么您知道吗?为什么连您也要我出嫁?"   妈妈避开了我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手里熄灭的烟草,说:"想想你爷爷吧。"   "……"   "想想你爷爷,再长寿,他还有多少年月可以活?自从他最好的朋友去世以后,他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这些年也全靠着那个婚约撑着。现在你要取消,你不干,你是要爷爷早点死是不是?"   "妈……您……"   天愈加黑了,如魅色迫不及待地蹿开去,充盈每一处每一隙。   "妈妈……我一直以为您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伤心地哽咽不止,"从小到大,不管别人怎么说,您都会站在我背后,替我出头,替我说话……可是现在,现在您却拿爷爷做挡箭牌,让我屈服……"   "不是挡箭牌!真要找借口,我会说,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孩子有你这样的福分……听见没有,这才是借口!"妈妈提高嗓音斥道。   "所以,就因为是千载难逢,就要卖掉你的亲生女儿?"   妈妈的表情僵住了,眼角抽搐着,从喉咙口艰难地挤出一句:"你,说什么?"   "一人入宫,鸡犬升天,说什么是我的福气,其实我嫁了去,全家人都可以过上好日子,您对我说实话吧,宫里答应给您多少好处?我家欠下那么多债,他们是不是也都可以给我们还?哼,从前不管放到哪里都是灰头土脸的女儿,突然间飞上枝头当了凤凰,说出去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这么大好的机会,你们还不牢牢地抓住?"   一口气说下来,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只因为妈妈刚才用爷爷做借口劝我屈服,深深地伤了我的心。   "说什么那是替爷爷着想?其实还是为了钱,为了钱就可以卖掉你的亲生女儿!!"   啪!一记耳光扇过来,我顿时懵了,天旋地转,眼前只有妈妈那张气得惨白的脸。   "没错!你说得对!我厌透了现在的生活!你,还有彩俊,光送你俩上学就吃力得不得了,每天东奔西走也就赚个刚够糊口的零头,怎么还债?你倒是想过没有?自从失业后开始卖保险,我就没过过一天安逸的日子,你们倒好,连带你父亲一个个都眼巴巴看着我一个人挣钱。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这么活活做你们的奴隶……这样的生活我厌透了!"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也要发狠卖女求荣一次,为了可以挺起腰板多活两年,如果你还有半点孝心,就乖乖地出嫁救救你老妈!想想这些年我是怎么给你吃给你穿,为了我,这点委屈你也不能接受么??"   妈……妈……   妈妈站起来,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指尖仍在颤抖。   这样站了许久。   "你,以后给我记住,话不能那么说。你根本不懂得妈妈的心。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在受委屈?你不知道,妈妈的心比你的还要痛。"   妈妈平静地说完这些话,转身离去,就着门上微弱的灯光,我清楚地看见她的脸上正布满泪水。   妈妈的话,还有她的眼泪好像尖锥,生生刺在了我心头,也扎醒了被怒火左右的自己。   我再次把头深深埋进膝盖。   妈妈自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居无定所。后来是爷爷收养了她,把她抚养成人后,又促成了她同爸爸的婚事。背负着如此深重的恩情,妈妈对爷爷的决定又怎么可以说不。   "可是,妈妈……"   我突然间理解了妈妈,原谅了她,也开始自责刚才自己不负责任的那些话……只是……   "我……我才只有十七岁啊……" --------------- 11带着眼泪的味道(2) ---------------   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十七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想自己给自己做决定啊……   我不要这么早就忘记自由的味道……   天愈加黑了,直直地坠下来,压得人几欲窒息。 --------------- 12苦涩的甘醇(1) ---------------   "请用茶,彩静小姐。"   "啊,是……"   我忐忑不安地端起了茶盏,紧张地望着眼前这位美丽的夫人,她是那么的年轻、优雅,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她竟然有一个十七岁的儿子。   她对着我微笑了一下:"不用紧张。"   "啊,是……"我低下了头,手却抖得更加厉害,以致茶盏和茶匙之间不住磕碰,发出丁丁当当不安的动静。我于是干脆放下了茶盏,不再去碰它。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合,不紧张才怪了。   皇后用她那双美目打量了我一会儿,开口说道:"彩静小姐对这桩婚事很不满吧。"   "嗯。"我一惊,没等回答,就先打了一个冷嗝,我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没想到皇后竟然如此开门见山,如此坦率。   皇后见我露出惶恐的表情,便转而和颜悦色地说道:"即使不满,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大可对我实话实说,我充分理解你的难处。"   实话实说。   今早,在接我前往交泰殿的车前,妈妈也说了类似的话。昨晚我们之间的那场暴风骤雨,以及那一个耳光,她都好像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临行前笑吟吟地凑在我耳边,轻声嘱咐道:   "去,把你想说的话都说了。"   我听不明白,睁大眼睛看着妈妈。   她一面给我拉开车门,一面说:"过去别光顾着紧张,到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就回来了。对皇后娘娘实话实说,她都会理解的。"   好,实话实说就实话实说。我有一种感觉:有些话要是今天不说,以后便再没机会了。   皇后倒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我猜你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拒绝这门婚事,但是,彩静小姐,我实在盼望可以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你也知道,这门婚事是先王的遗愿,我和国王,包括太子,谁都不可能去违背。所以,也请彩静小姐……"   实话实说。   "这个……事实上……"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看着皇后的眼睛,开口说道:"事实上,我来是为了对您说,我同意。"   短暂的沉默后,皇后偏了偏头,笑了:"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你确定你不在口是心非?怎么你的眼睛却好像在传达完全相反的信息呢?好像随时就要扑上来和我打一架似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真的一点不假。我的心思全都写在眼里,瞒不过去的。我又开始紧张,端起面前已经凉了的茶水,三口两口喝个精光,那味道十分甘醇,同时也很苦涩。   "其……其实,我还有事相求。"我定了定神,把话说下去。   "看你表情,好像很难启齿的样子呢,说吧。"   说实话,起初我真想过来大吵大闹一次:什么时代了,包办婚姻?!皇后娘娘换作您,您也能欣然接受吗?   然而,就在一小时前,在妈妈送我上车挥手告别那一刹那,我看见妈妈那件穿了不晓得多少年的廉价短袖衫,已露出了线头,随着妈妈胳膊的晃动一起在风里摇曳。那一瞬间,我的心就软了,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大脑同时也变得一片空白。   "我……我,"我踌躇着,"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孝女……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我父亲失业在家,母亲卖保险,收入微薄……"   "所以呢?"皇后会意地笑了。   "所以,我请求您能让我家人过上安稳舒适一点的生活……"   "呵呵,这就是你要的补偿?"   补偿?我要的补偿?我一时有点懵。   "其实无需彩静小姐亲自开口,王室也早有准备。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我们在进行一场交易似的。不好听。要知道,我们王室最重视的就是体面。"皇后收住了笑容,正色说道。   "那个……"我慌了神,"我不是要求补偿,只是……拜托您。"   "你可比看上去机灵多了,小小年纪就会讨价还价。"皇后的话语里不无讽刺。   我窘极了,连忙低下头:"对……对不起。"   皇后不再说话。我难以揣测她是不是在生气,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沉默,所以只得闭嘴闷头坐在那里,一时间只觉得坐如针毡。   半晌之后,皇后才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说道:"很好,彩静小姐比我想像中要爽快得多,现在既然你已经同意了,那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   时间差不多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点头回答道:"我是指公布婚讯的时间。"   "……公布婚讯?"   "今早总理谒见了殿下,再过不多时,他就会代表内阁及议会向国民宣布太子的婚讯。我看现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彩静小姐回家后应该就能看到电视的直播。"   "……!"我彻底哑口无言。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交泰殿出来的,一路随着侍卫前行,脚步忽深忽浅,整个人好像陷在了云里,脑袋也乱成了一锅粥。   "嘿!"   有人一把拦住了我:"你回家?"   是李信。不,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这个莫名其妙无处不在的讨厌鬼,你到底是谁?凭什么一脚插进我的生活。   "你那一脸什么表情?踩到狗屎了?"他伸手就要摸我的下巴,我头猛的一歪,避开了他的手:"让开!好狗不挡道!"   给我带路的侍卫大吃一惊:"彩静小姐!您怎么可以用那种语气和殿下说话……" --------------- 12苦涩的甘醇(2) ---------------   我的语气怎么了?!   "让开!"我冷冷地重复道。   李信沉下脸,盯住我。那副瞳孔,又黑又深又冷,难以言喻。   "呵!你又吃错药了?"他突然冷笑了一声,朝侍卫招了招手,"快快快,赶快把这丫头给我带出去。"   "是,殿下。"   "车在哪里?"天晓得我有多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声再见。   就在这时,背后又传来了李信的话音:"不是我没有提醒你……"   我继续走我的路,不去理会。   "无论你怎么反抗,到最后吃亏的都还是你自己。"   "……"   "你现在可能还没有体会到,以后就会知道了。"   我的手握成一个拳头,指甲嵌到皮肤里也都不觉得痛。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想知道!   嚓嚓嚓。   空无一人的家里,只有座钟走动的声音。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内没有亮灯,也是一样的昏暗。   我一屁股跌坐进沙发,抱住腿。   你一定是疯了,申彩静,结婚?你真的就要结婚了吗?   我对自己这么说着,突然一个激灵从沙发里跳了起来:"现在……还不晚!"   现在就去找皇后,对她说我反悔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就这样结婚!或许事情还会有挽留的余地……   "现在几点?"   只要赶在总理正式宣布之前,取消我说过的那些话,事情或许就会有转机!   哐!我打开门,冲了出去。   背后传来妈妈的喊声:"喂!你这孩子!刚回来又要去哪里?"   回头看见她身边正聚着很多人,都是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亲眷们,这会子怎么到得这么齐?   "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这丫头,吃了饭再去嘛!"   我着急赶时间,不顾一切推开妈妈,跑出了院子,穿过小巷,奔往大路。   正是下班时间,街上熙熙攘攘都是人,我喘着粗气站在人行道前等待信号灯变绿。   是不是该坐出租车?怎么样才能更快的见到皇后?   这时红灯灭了,我拔起腿,穿过人群,向马路另一侧跑去。   啊!!我不小心撞在一个路人怀里,那人手里的报纸应声落地。   "你这小丫头过马路,看着点人嘛!"那人抱怨道。   "啊,对不……"我弯腰给他拾起报纸,顿时僵在了那里。   报纸的头版印着的照片,分明就是自己!我就在那张连自己都没见过的照片里面,对着当下的自己咧嘴微笑。   "……这……"攥着报纸的我的手在颤抖。   报纸主人一把抢过报纸:"发什么呆?要看报纸自己出钱买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照片,怎么会在报纸的头版……   几乎在同时,马路对面大楼播放整点新闻的大型电视屏幕上面,也出现了我的照片,同李信的照片,并列着放在一起。   我失神地站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他们手里攥着的报纸,大大小小,全都印着我的照片!   那些照片在我眼前渐渐形成一个漩涡,飞快地旋转起来,我被卷在其中,不觉一滴硕大的眼泪自眼眶滑落,落在了脚背上,冰凉。   不可能……不可能……这世界……全部乱了套…… *************** *PART3 ***************   就这样,我含着眼泪,被人强行塞进了一套华丽而沉重的礼服。触目所见人人都穿着隆重的华服,脸上也都写满了庄严和肃穆。这就是我的婚礼么?妈呀,倒像是一场滑稽的复古时装秀。“太子殿下马上就驾到。”有人向我恭敬地施礼禀报道。 --------------- 13旧睡衣是否应该一早丢掉 ---------------   "妈妈妈妈!快看外面!!"   "哦?出什么事了?"   "出事了!外面全是记者……"   睡梦里就听见弟弟彩俊扯着大嗓门在那里哇啦哇啦。彩俊今年刚上初中,正处变声期,再没有什么声音要比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的嗓门更难听更磨人神经的了。   啊啊啊,大清早的,吵吵吵你个大头鬼!!   我翻一个身,用枕头埋住了脑袋。彩俊你才上初中,哪里知道你上高中的姐姐的辛苦,每天忙着功课忙着睡觉……为了你可爱的姐姐,就小点声!!   咔嚓!   "姐姐!!出大事了!都是因为姐姐你!!"那小家伙居然不敲门就闯进了我的房间,一边还手舞足蹈地大叫着。   你才上初中,哪里体会得到姐姐的辛苦,每天还要忙着……出事?出什么事了?   我突然从梦里惊醒,一激灵跳了起来:"什么?出什么事了??"   只见彩俊摇晃着大脑袋走近我床边,操着颤抖的公鸭嗓子委屈地说道:   "现在我们家门口都是记者!非说一定要拍到你的照片才肯走,我急着上学,可是连门都出不了!!"   我立刻懵了,随手抓了抓睡了一夜蓬松杂乱的头发,啊啊,烦死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们人在哪里?"我问他。   "外面!都在墙上趴着呢!"   唉,这这这……我一边念叨着,一边揉着惺松的眼睛走出了房间,果然,院子围墙上密密麻麻都趴满了记者。   好像蚂蚁哟,我在心里说。   "你们找错人家了!"   "哎哟,对你们说不是我们家了!!"   爸爸妈妈正忙着在大门口赶走那群讨厌的蚂蚁,看来双方已经对峙了很久,我方就爸爸妈妈两个人,明显占了人数上的劣势,而蚂蚁们根本就是死不挪窝。   于是我决定上场助爸妈一臂之力。然而才露面,相机快门声便响成了一片。   咔嚓咔嚓咔嚓……   "是彩静小姐么?"   "你和太子是怎么认识的?"   "婚礼定在哪天?"   "听说你和太子上同一所学校?"   ……   伴随着闪烁不定的闪光灯,问题们铺天盖地而来,我连忙躲到了妈妈背后。   "妈呀,这是怎么一回事?"   妈妈转过头来,皱紧了眉头:"死丫头,你怎么跑出来了?"   "啊?是彩俊叫我的……"   妈妈扯扯我的衣角,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你现在穿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妈妈!这是我最喜欢的印着南瓜图案的睡衣!啊,还有小熊维尼呢,我从小学五年级起就开始穿它,虽然到现在已经褪了色,也已经严重不合身了,但是……   "唔!"   妈妈的手猛地罩住了我的嘴巴:"还有,你这口水!"   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   以这种形像出场的申彩静,莫不是又要上到报纸头版?!   我死定了。   ***   "丢死人了!"   李信一把摔掉手里的报纸,李律在一旁看着火头上的堂弟直笑:"息怒息怒,太子殿下!"   李信冷峻秀美的脸上阴晴不定,哭笑不得:"你看到这些照片会做何反应?你知道我父母看到后笑得有多厉害?"   李律微笑着拾起了地上的报纸。   副刊相片里的女孩,嘴角仍挂着睡了一夜后的口水痕迹,明显短一截的小熊维尼睡衣满是褶皱。   "你说丢不丢人?现在连宫女看到我都在背后窃笑!"李信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看很可爱啊。"李律笑容灿烂,甚至哼起了小调。   "胡说八道!连你也取笑我!"   "我是说真的,太子殿下。"李律收住笑容,认真地说。   "我不听!"   说完,李信便咚咚咚跑出了房间,脚步声充满了孩子气的恼火。   李律看着他消失在视野,情不自禁把报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真的我是说真的,她这么可爱……"   伴着梦呓一般的自言自语,李律特有的那抹舒缓而柔美的微笑重又浮现在了他那纯净的脸上。   "真的,好可爱……"   窗外,天气清明,白云正如棉絮般悬在半空。一切都是那么的舒缓又美好。 --------------- 14想念垃圾食品(1)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接近夏末,天气也开始变得有些清爽宜人。   "什么?入宫?"   一个身着黑色洋装,神色严肃的男人(怎么看怎么像黑社会的)一早便到访我家,郑重传达了让我入宫的通知。   "是的,在正式成为嫔宫("嫔宫"即是太子妃)娘娘之前,您必须首先搬入别宫,接受训练。"   "训练??"我把眼睛瞪得滚圆。   "是的,课程包括宫中法规及礼仪,为期一个月左右。""黑社会大叔"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一个月?什么莫名其妙的训练要花一个月的时间?   我吐了吐舌头。大叔,您别看我现在清闲得很,再过不到两年我可是要参加高考的,一个月的宫中礼仪训练?开什么玩笑!   "那我上学怎么办?"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不用上学了。"他的回答也同样利落干脆。   "……什么??"我跳了起来。   "眼下当务之急的入宫训练课程安排得很紧,恐怕没有时间去学校,功课完全可以由家庭教师代授。"   "哦……"我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旁边的妈妈连忙给我使眼色示意我好好说话。   "黑社会大叔"完全不理会我脸上的不情不愿,兀自说下去:"另外,彩静小姐的警卫队还没有配备好,如果您单独上学恐怕会不方便。"   这一次我是真的大跌眼镜了:您逗我玩儿呢吧,大叔?   "要什么警卫,我学校里的朋友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不,是因为记者,""黑社会大叔"摘下了墨镜,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尽量显得和善些,"总之,现在彩静小姐不适合去上学,您以前的同学朋友见到您,或许也会觉得尴尬。"   这大叔一口一个"您",弄得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好了。   "怎么会尴尬?那是你,啊不,您不了解我的朋友。"   我和生智更是不可能尴尬,见面无非就是吃她一顿拳头而已,谁让我抢走了她"亲爱的李信哥哥"。   "黑社会大叔"见我软硬不吃,于是重又戴上了墨镜,同时拉下冬瓜脸说:"现在您可是太子妃,身份不同从前,望谨慎行事才好。彩静小姐,算是我不敬的忠告,您最好还是要有心理准备,从今往后您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同家人朋友之间的关系也会改变。您即将成为王室的一员,最好应同平民保持适当的距离。"   "……"   无言。什么跟什么啊?我亲爱的家人和朋友,从此就被划作平民,和他们保持距离?开什么玩笑!   "黑社会大叔"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妈妈两个人。一阵阵微风自窗口吹进屋内,瑟瑟的味道充溢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也该入秋了吧,气氛总是清冷的,就好像当下我和妈妈之间的沉默。   "那大叔,太夸张了一点吧,难道我以后都要把家人朋友当做下人来看?"我强颜欢笑,试图打破沉默,然而却像用手掌击打坚冰,白费力气。   妈妈紧紧抿着嘴,好像陷入了沉思。   "真是的,疯了都疯了,谨慎行事?叫我以后怎么行事怎么说话?"   妈妈还是不说话,半天后才吐出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别去管它。"   "……什么?"   "不管他们说什么,别去管它,任其自然吧,当心也好,紧张也好,时间都是一样的过。他们让你往东你就不要往西,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到以后自然而然就会习惯的,谁都会习惯的。"   "……"   妈妈的话颇有深意,我在心里琢磨着。接着她慵懒地点起了一支烟,出神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倒好,走了干净,我可怎么办?"   我难过地握住了她的手。   "以后去洗桑拿也没人陪了……"她避开了我的眼睛,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要不以后让彩俊陪?可是那孩子,一直都不喜欢和我单独出门……"   立秋后,时间过得更是飞快。   让我往东我就不要往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就这样,我搬进了别宫,那个没有一个人认识,冷冰冰陌生无比的别宫。可是妈妈,我真的会自然而然地习惯这里?连带习惯那些复杂拗口的宫中用语么?   国王的大便唤作梅花,粑粑就是粑粑嘛,装模作样叫什么梅花?吃饭要说用膳,眼泪是玉露,洗脸叫漱洗,连打个喷嚏都要说是微恙……   宫里一年四季恒温,窗外的秋老虎还在肆虐,窗内却已凉风习习。眼看整个暑假就都要耗费在了这个无聊的地方,又想到我的伙伴和死党们,心里就忍不住冒出无名火来。   "NND,我不干了!"   手里的宫中礼仪书顿时飞向了天花板,"扑通"一声不知落到了哪一个角落。   我觉得有些快感,把整个身子伏在了冰凉的红木书桌上。   "啊啊……困死了,我不要看书,不要背书,我要见妈妈,我要吃冰激凌,想吃便利店的热狗,还有小区里卖的炒年糕……"   想到吃的,我就更是郁闷坏了。   "绿茶冰激凌,暴风雪,蟹味烧,紫菜包饭……"   不是我不知福还是怎的,每天在宫里吃那些精致的好像艺术品一样的饭菜,简直腻味死了。这时候才发现以前胡吃海喝的那些垃圾食物的好处,呜呜呜,我要汉堡包,我要薯片!!! --------------- 14想念垃圾食品(2) ---------------   "你在偷懒睡觉?"   背后的纸门被人一把拉开,接着就有脚步声走近:"你好啊!"   我一惊,连忙坐了起来。   是李信。说起来也奇怪,入宫这么多天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不让人随便进的吗?"我有些意外。   "我是谁?我去哪儿谁不让进?"李信那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明显的高傲,他白了我一眼,卸下肩上的背包。   他还穿着校服,应该是刚从学校放学回来。呜呜,我又开始想念起学校小卖部里卖的零食了……   "把你裙摆张开。"   "你说什么??"   "少废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信的口气依旧不容分辩,我不得不听话地张开了裙摆。接着他便拉开书包拉锁,"哗啦啦"倒了我满怀的零食和糖果。   "这……"我又惊又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照旧仰着他那桀骜不驯的脸,不屑地说:"不是我给你的,别激动。都是律儿买的。"   "律儿?"   "就是你们班那个插班生啦,我堂哥,他说你入宫后吃不到这些,可能会不习惯,所以买了特地让我给你带过来。"   啊,原来这样啊。我感动得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原以为那人不过也是一个乖僻的贵少爷,没想到居然这么的体贴善解人意!   "你怎么了?第一次离开家,想爸爸妈妈想到哭鼻子了?"李信看见我的眼泪,有一丝慌乱。   "嗯?"我眼泪汪汪地望向他,满脑子飞的都是零食。   "呵呵,真还是小孩子,"他摇头,"就这么想家?"   可是当下的情形,他应该问"这么想吃?"才对。   不等我回答,他便叹了口气,不无同情地说了下去,"其实,入宫也不是那么可怕。"   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这话本来以后才能跟你说,现在看你哭,我就先向你透露一下好了。我们结婚之后,东宫就会搬到昌德宫去,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和长辈们住在一起,也没那么多繁琐的礼节必须遵守,你也可以一个月回一次家看你爸妈……总之,到时候事情会有好转的,你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熬。"   "……"   他这是在安慰我么?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小字皱巴巴的小纸条,瞄了一眼,继续说道:"还有,至于以后可不可以在宫里招待你平民朋友的问题,这个也是可以商量的,王室在很多地方都有别墅,你家人都可以去那里度假,国外也有很多处,对了,你还没出过国吧?另外……"   我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这哪里是安慰,分明透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傲慢味道。   "行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是想要安慰我,就不必了。"   他挑起了一根眉毛,微微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好!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他便把手里的小纸条揉作一团塞进了口袋,"跟你说实话好了,刚才我说的那些,也全是律儿交代我一定要对你说的,怕我忘记,他就一条一条写了下来,让我照着念……都是些废话,不说也罢。不过我这边倒还有一个好消息给你,虽然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安慰……"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接着吐出两个字:"离婚。"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会和你离婚的,你放心。当然现在还不能马上离……我的意思是,你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年纪大些,说话有了分量,也有了支配自己的权力,我就跟你离婚,还你自由。"   说到这儿,他那紧绷的脸色微微一缓,竟然笑了:"所以,你再坚持一段时间。"   我死死地盯住他,那席话实在太突然,太荒诞了吧!   "离……婚?"   他一点也不躲避我的直视:"是,离婚。"   一时,裙摆里托着的零食也变得不再诱人,莫名变得沉重起来。   李信也收住了笑容。我从来未曾见过他这么认真严肃的表情。   "我们一定要离婚。我会遵守这个约定。"   离婚……呵,我申彩静原来是为了离婚才同你结婚的啊。   我的心渐渐下沉,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长而又长的夏天,何时才是个尽头。 --------------- 15国婚与Lies(1) ---------------   宫里临时主管太子大婚的行政机关叫做"家礼道监",迎娶太子妃的仪式繁琐冗长,严格按照纳采、纳征、告期、册嫔、亲迎、同牢、嫔朝见(我的天,都是些什么东东啊)等一系列程序走,一步都不能差。"纳采"是向太子妃娘家报喜的仪式,"纳征"是王室下聘礼及国王诏书的仪式,"告期"是王室祭祀祖先告知婚期的仪式,"册嫔"顾名思义,是正式册封嫔妃的仪式,"亲迎"是太子迎娶太子妃的仪式,"同牢"是新人共度初夜的仪式……这么一步步下来,我的整个假期也就全部泡了汤。   从没想过结婚竟能如此大动干戈,更何况自己就是那大动干戈中的主角。之前的事都还好应付,国婚的伤筋动骨,我要到"亲迎"那一天才真正体验到。   "呀啊啊啊啊!"   就在那重达八公斤的凤冠戴上我脑袋的那一瞬间,我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我的脖子!   这简直无异于让人顶着一头大象过活嘛!   就这样,我含着眼泪,被人强行塞进了一套华丽而沉重的礼服。触目所见人人都穿着隆重的华服,脸上也都写满了庄严和肃穆。这就是我的婚礼么?妈呀,倒像是一场滑稽的复古时装秀。   "太子殿下马上就驾到。"有人向我恭敬地施礼禀报道。   这劳什子的"亲迎"礼的举办场所就在我现在所住的"别宫",它在整场婚礼里扮演着"娘家"的角色。   "请移玉步,嫔宫娘娘。"   嫔宫娘娘?呵,娘娘?我越来越觉得这根本就是一出荒诞的戏。   我努力扮演着这头顶千斤的"嫔宫娘娘",小心翼翼地轻移着"玉步",全身的神经都用在了脚上:不能摔倒,好,迈左脚,千万不要摔倒啊,迈右脚……   好容易"移出"宫外,就看见门口肃立着一排熟悉的脸孔,其中也包括了我的家人。我强忍住笑,爸爸、妈妈、爷爷还有彩俊,原来他们也穿着一样搞笑的"戏服",看惯了平时的他们,当下只觉得滑稽到了极点。   大家一律微微弯着腰,低头肃立。这时妈妈忽然抬起头,和我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那是怎样复杂的眼神啊,喜悦却带着悲哀和不舍,难以言喻。我连忙撇过了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怕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对不起,妈妈。   不是我不想看您,相反,您不知道此刻我多想一把甩掉头上那该死的凤冠,扑进您的怀里,撒着娇,央求您带我离开这里。   这时,有人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嫔宫娘娘……"   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这出戏的男主角李信,他自然也穿着一点不含糊,惟一不同的是,他同他的"戏服"实在是太协调了,宛如从画卷中走出来的古代王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俊朗的英气。   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的视线飞快地从我的头顶往脚底掠了一遍,又机械地转向了不远处我们即将搭乘的轿子。   有时,有时我真的很困惑。那家伙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那张英俊冷淡的脸孔下面,究竟又藏着怎么样的喜怒哀乐。   轿子两侧整齐地排着迎亲的队伍,自别宫到景福宫这么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他们始终跟随着轿子,浩浩荡荡地步行,其中包括王室的尚宫以及政府的高级官员们。   我坐在轿子里面,虽然也不觉得舒服,但是看着那些在大太阳底下步行的高官国戚们,心里到底还是小得意了一阵子。   路两边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我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脸孔。安生智,你这死人,好朋友结婚你都不来!哟,那不是韩成木的小女朋友吗?这么说,成木也在附近咯?   人群里不时发出欢呼声,也不晓得是对我,还是对李信。据说今天被指定为临时公休日,全国各地的百货公司都设有专门的柜台出售国婚纪念品,各式相关的庆祝活动同时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好像我头顶上沉重的凤冠,好像一场梦……而我则是一个旁观者,又像是一个牵线玩偶,身不由已,任人操纵。   这时轿子突然停住,有人上前掀开了轿帘。眼前就是景福宫了。"行军"结束,接下来又要唱什么戏?   我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头上的凤冠愈发沉重起来,我觉得脖子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   景福宫周遭照例也都是身披锦衣华服的人们。我和李信被簇拥着进到大殿中央,立住,一场冗长无聊的仪式便开始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举着一卷纸在上面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天书,众人们则垂首在下面倾听。了不起!大家都太了不起了,这么无聊到了极点的仪式,居然一个个还能听得那么严肃认真。   呵……我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之后连忙用余光扫视了一遍周围,生怕被人看到(之所以使用余光,实在是因为迫不得已,此刻我的脖子已经被凤冠压得完全动弹不得),接着便看见身边的李信,竟是一脸的坦然和自在,或者也可以说是漠然。   我不无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怎么做到的?脸上居然连半分不耐烦的表情都没有!仔细观察了一阵子,我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于是压低声音问道:"喂,你耳朵里塞的什么?"   一个笑容极快地掠过他的嘴角,神秘又带着一丝调皮的孩子气:"呵,被你发现了。" --------------- 15国婚与Lies(2) ---------------   "很无聊吧?"说着,他从右耳掏出一个东西,塞进我的左耳,"无线耳机,在这种场合最派用场,听么?"   一阵暴风雨般的电吉他声猛然撞击着耳膜,我顿时觉得精神一振。如此熟悉的旋律,我不觉脱口而出:"啊,Korn,Lies!"   我深爱的重金属乐团。   李信有些惊讶:"你也喜欢?"   当然!喜欢喜欢!特别在这种闷得喘不过气来的场合,他们的歌就是天堂!!   后来李信不知道又嘀咕了句什么,却完全淹没在了潮水一般的音乐里。呵呵,这家伙不赖嘛,吼吼吼……   我不知不觉随着节拍抖起了肩膀,李信悄悄杵了我一下:"喂,喂!"   我连忙收敛起动作,抬起头,刚才念经的那个老爷爷早已不知了去向,而眼前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呀,不是每天都会在新闻里出现的总理么?   我窘得不可开交,脸唰的便红了。冤枉啊,总理大人,我不是有意开小差的,实在是李信那家伙怂恿在先啊。   总理也尴尬地笑着干咳了两声,恭敬地鞠躬说道:   "本人谨代表政府议会,向两位新人行礼。"   "啊……谢……谢谢!"我慌了神,连忙也要弯腰还礼,却听见旁边李信低声急速说了句什么:"总理行礼,你不用低头。"   "……啊?"我没听清楚,继续弯我的腰。   "别低头!"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我听清楚了,想直起腰,却已经晚了:那该死的凤冠因为倾斜而变得愈加沉重,直直带着我的脑袋往下坠,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哐"的一声,凤冠砸在了对面鞠完躬正要起身的总理的头上,紧接着我便听到了一个微小的呻吟。   "呃……嫔宫娘娘……请稍抬贵首……"   总理一脸隐忍的苦相看着我,而我的脖子此刻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我只得用更加痛苦的表情回应他。   "呃……好沉,总理伯伯,我根本没有力气抬头……"   直到旁人意识到事态严重,赶来解救之前,我和总理大人都保持着这样头碰头的姿势……动弹不得。   该死的,这是什么杀千刀的婚礼?!   我好想打人。   终于可以脱掉这一身牢笼一样的新娘服了!   "哦啊啊,可以正常呼吸了……"   勤政殿的仪式终于告一段落,我换上了轻便的小礼服,浑身说不出有多么的松爽轻快。接着便有人引路,将我带到了大殿后面的停车场,在那里赫然停着一辆加长的敞篷轿车,车身上面鲜花缎带锦簇,好不热闹。   我和李信坐上后座。   我正想趁机放松伸个懒腰,一名自称从"家礼道监"来的官员走上前来,向我们详细汇报接下去的行程。   "接下来是花车游行,二位新人将搭乘敞篷轿车出宫绕城一周,一路将经过COEX贸易大楼、市政府广场和光华门,现在已有成千上万名市民聚集在那里,等待二位,所以,即使再累,也请尽量保持微笑……"   啊,听上去这倒还算是轻松,只要微笑地坐在车里就行了吧。   景福宫两侧优雅的景观徐徐后退,微凉的秋风迎面吹来,我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李信西装革履坐在我的身边一声不吭,直到车子缓缓开动,他才十分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唉,苦差事现在才开始。"   "嗯?"我不解地看向他。   "我劝你现在最好做做脸部肌肉的准备运动,待会儿一连微笑上好几个小时,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心到时候笑到抽筋。"   "哦。"我听话地点点头,跟着他,啊啊喔喔地做起脸部锻炼来。这时,我们的视线重又撞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我们都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对方滑稽的嘴形。   哈哈哈。   很快车拐了个弯,进入主路,眼前便出现了欢呼的人群。   有时由不得我不去猜测,李信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当下看着他对围观的市民们微笑招手时优雅俊美的侧脸,这个念头又重新浮现在了心头。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为什么,我会对你开始感觉好奇。   为什么,越和你相处,那好奇心就变得越强烈呢。   ***   "你在想什么呢……"   电视画面上申彩静的表情十分的微妙,她似乎正在注视着某样东西,却又似乎什么都不在看,表面上她不过正在努力地向人群挥手致意,而实际上她的眼神却飘忽着,落在别处……   "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李律定定地看着电视屏幕,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落在彩静的脸上。那是怎样的手指啊,那么的敏感,千愁万绪仿佛都在指尖流淌。   "哎哟,少爷,您在这里做什么呢?"背后传来一声疾呼。   李律回过头去看,来人是他的侍卫,穿着笔挺的西装,一脸焦急。   "嗯?……啊,我看电视直播呢……"李律照例以他特有的不紧不慢的语速回答道。   侍卫见他还穿着牛仔裤T恤衫,更是急得上火:"您不知道大家找您找得多辛苦,王位的第二继承人义诚君居然缺席婚礼大典……"   李律笑了,指了指房间一角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礼服说道:"那衣服我很多年前就穿过了,和现在的我很不搭调……" --------------- 15国婚与Lies(3) ---------------   侍卫连汗都出来了,"少爷,您不会是因为不满意礼服而缺席的吧?"   李律把视线移回电视屏幕,微笑着点了点头。   背后侍卫直跳脚,"您这这……"   李律一概听不进去,目光只管专注地追随着太子夫妇的身影,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像一朵微开的莲花。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两位新人对视而笑的一个特写画面。李律的脸色有点变了,仿佛自言自语地喃喃说道:   "其实,一半是因为礼服,还有另一半是因为……"   另一半?侍卫竖起了耳朵。   而此刻他的主人义诚君已慢慢闭上了眼睛,说道:"还有另一半……好像不是因为礼服……"   接着李律便干脆连带嘴巴也一道闭上,再不肯说下去了。 --------------- 16该死的八公斤后遗症(1) ---------------   白天一晃而过,转眼天色就暗了下来。   环城一周游行回来,我和李信暂时在资善堂休息待命。两人都已累得够呛,一靠上沙发,便依偎着睡了过去。   "啊……真的很累的样子……"   "怎么办?仪式还没完全结束……"   "没办法,必须得叫醒他们。"   "这个……"   我在睡梦里隐约听到有些人唧唧咕咕小声地交谈,接着就觉得有人推我。   "快醒醒,嫔宫娘娘!"   嗯?嫔宫娘娘是谁?不管不管,不关我的事……   我翻了个身继续睡,眼睛根本睁不开。   "仪式还没结束呢,殿下,请醒醒吧……"   噢,这是在叫别人呢……   "还有同牢式没有举行,等结束了再睡也不迟,殿下!"   就是就是,不管是什么东东,要办赶快去办,别在这里吵吵嚷嚷不让人睡……   "喂!起来起来!还没完呢!"有人拍我的肩膀,这一次的声音恁得熟悉,既霸道又冷漠,啊,是李信。   "唔唔……不是我,他们叫的是什么娘娘……嫔宫娘娘……不是我,让我睡……"我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把脑袋深深埋进胳膊里。   李信那死人却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什么?你神经错乱啦?就没见你这么弱智的人,刚才吃苦头加出洋相的那个嫔宫娘娘,除了你还有谁?"   啊……啊?   "快醒醒,你就是嫔宫,嫔宫就是你!"甩下这一句,李信就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我一肚子的火不好发作,只得强打精神爬起来,一边揉眼一边喊道:"喂!!你去哪儿?带着我嘛!"   啊……这什么跟什么嘛,结一次婚简直脱一层皮!   "本来同牢是……"   嫔宫殿。我和李信端坐在上座,正对面站着一位宫里的尚宫,垂手低眉地说道:   "……本来同牢是成为夫妻的两位新人正式同房的仪式,但由于两位都尚未成年,所以这项仪式将推延到两位成年以后再进行。今天喝过交杯酒,仪式就可结束了。"   面前的桌上端放着两个酒盏,旁边则备着一些简单的茶点。看到食物,我的肚子就开始唱起了空城计,天哪,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咕噜噜咕噜噜。   我一口把酒水倒入肚中,简直听得到它们在肚里的回响。好饿啊,一整天粒米未进,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身女超人了。   我正垂涎着桌上的茶点,却听见那厢李信正在质问尚宫,"为什么要推延?"   我疑心自己太饿以致产生了幻听。   "我是说同房,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成人以后才可以?"亏他还问得理直气壮面不改色。   见惯世面的老尚宫此时也被问住,正在斟酒的手悬在半空,心里踌躇着应该怎么恰当地回答。   李信见她为难,自己反倒得逞似的笑了。   我在旁边瞪了他一眼,他却完全视而不见。我终于明白,这世界上原来真的存在脸皮厚到刀枪不入的人。   "说一定要按照祖宗传统规定办事,害我们在大太阳下折腾了一整天的也是你们,现在怎么反倒不按照祖宗传统规定走了?你说可笑不可笑?什么传统规定,不都是你们一口说了算?"   一席话噎得尚宫脸色乌青,"现在时辰已晚,两位,还是尽快结束仪式,回房休息的好。按照祖宗规定,同牢的事须由国王皇后亲自主持进行,但因为二老现在已十分疲倦,所以才委托给我尚宫主持。我不过是传达上面的意思,太子殿下要有不满,同我说也是没用的。"   李信一听即泄了气,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不用紧张,我又不会把这丫头怎么样。"   说完,他看向我:"你肚子不饿?快吃东西啊,发什么呆。"   "啊?噢……"   "反正我是饿了。"他拾起了筷子。   尚宫见事态平息,连忙起身告退。   我这才放心大胆夹起一块米糕放进嘴里,边嚼边问:"你刚才干吗?"   "什么干吗?"   "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干吗?"   "你知道什么,管我?!"李信的语气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而且火药味十足。   "我知道什么?我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你结婚以后肯定会打老婆,那时你回答我说,也要有心情才会打,不记得了?"   啊,这米糕用什么神仙草做的?这么香!!   "记得,那又怎么样?"   "那我就要问你刚才说那些话什么意思了,难不成你对我有意思?"我冲他眨了眨眼,手里的筷子也同时在盘子和嘴巴之间飞舞不休。   李信扑哧一声笑了:"做你的大头梦吧,就你?"   什么?!   "不过你说得也对,那些话确实有点不着边际……"他话锋这么一转,我刚要升起的怒火,突然间也就失去了依据,不尴不尬悬在了半空。   "不过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搞笑?说什么做什么都拿祖宗传统来做令牌,其实也都是他们说了算,我就是看不过,一定要说出来就是了。"   "啊哈,我明白了,我看你就是处在青春叛逆期,看什么都不顺眼。"   李信听了,立刻收起笑容,摆出他那张冷峻、优雅的脸,瞪了我一眼,我也老实不客气回了他一个白眼。 --------------- 16该死的八公斤后遗症(2) ---------------   "我有说错吗?你不过就是受了委屈,拿不相干的人出气罢了!"   "……"李信突然没了话。   嘿嘿!说到你痛处了吧,事实就是这样嘛,狡辩无用!   "……好吧,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我承认。"他撇了撇嘴。   他的坦诚和勇于认错的态度让我很满意,突然间,从前那一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在我心目中顿时变作了一个平常的,有着七情六欲,会犯错也会知错的邻家男孩。   这么想着,我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把右手伸到他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挑起一根眉毛,眉宇间不无疑惑。   "从今往后,让我们好好相处,尽量做朋友。"我说,笑容由于紧张而变得有些艰涩,"还有,我想拜托你……你知道我刚来,什么都不懂,可你不一样,从小就在这里生活……所以,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李信瞟了眼我的手,不做反应,表情怪怪的,"那个……有点难。"   "如果你想说'不管怎么样你也算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的话,我不能答应你。我和你一样,也是被迫接受的这场婚姻,所以别指望我对你产生半点作为丈夫的责任心,我恨死了这场婚姻,你也应该知道。但是,如果你想说'我俩同命相怜,所以不妨做个朋友'的话……"   他的话长到没有尽头,我的手一直举在那里,微微有些颤抖。   "那样的话,我可以考虑,虽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偶尔听你诉诉苦什么还是可以的。"   说着,他握住了我的手,"那样的话,让我们试试看做朋友也好。"   嘿嘿,我在心里冷笑一声,瞬间划过大脑的只有一个念头……   "啊!!"李信一声惊叫,立刻把手抽了回去,可是已经为时过晚,他的手背上早已印上了一排鲜红的牙印。   "你干吗?!"   "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嘛,我咬你啊!"我得意地坏笑道。   "你当我的手掌是你米糕啊?肚子饿就开口说话嘛!"李信还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   "哼!你当我真有胃口来咬你的爪子!笑死人了,哈哈!朋友?就你?做你的大头梦去吧!出去出去!"   我拿他的原话回敬过他,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开心得不得了。   "你说什么?要我出去?"他跳了起来,一脸的不置信。   "对!出去!这里是嫔宫殿,是我的寝宫!"说着我抓起他的外套就往门外扔,"出去!"   李信像是受了严重的打击,弯腰拾起外套,恨恨地回头说道:"算你狠!就算你哭着喊着留我,我也不会在这儿多待半秒钟!"   说完他猛地转身推门而出。   我看见有一颗血珠正从他的手背滚落下来。   "混蛋……"我仍觉不解恨,冲他背影又骂了一声。   "我们一定要离婚。"   他说过的这句话复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会遵守这个约定。"   不知怎的,我的眼泪竟夺眶而出。   对对对,你想怎样就怎样,你是太子你是老大,你说了算!我算是什么,不过是被迫同你演出一出闹剧,然后再被你一脚踹下舞台?   "你太让我失望了。"   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李信。   从来就没想过要和她做朋友。申彩静,这女孩不过是和我被迫上了同一艘船而已,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和她保持距离。   可是,为什么。   她的那个眼神。咬我手背的时候,她望着我的那个眼神,那么伤心,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而我,为什么会在那一瞬间觉得好心疼,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呢?   那个眼神,好像一块砖头,生生地砸到了我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让我疼,却还一直在那里,挥之不去。 --------------- 17旧睡衣就该早早丢掉(1) ---------------   啾啾啾啾。   渐渐有一缕缕的光线自窗缝泄入房间。   这就是我新婚的第一天了。我躺在床上,呆呆地听着窗外的鸟鸣。   接着就有人进屋服侍我换上了艳丽的韩服,引领我到慈庆殿行"嫔朝见"礼。   所谓的"嫔朝见",就是拜见长辈,同时接受晚辈下人朝拜的仪式。说起来,昨天的仪式虽然繁琐艰辛,但终究属"体力活",而今早的这个"嫔朝见"则是真正的"脑力活",拜见国王皇后以及太后,接受他们的问话,一点马虎差错都不能有的。   走出嫔宫殿,已有一行人在外面垂手等候。为首的李信,脸上挂满冰霜,昨夜被我咬伤的那只右手正缠着纱布。   哼,活该,全是你自找的。   我抬起下巴,瞟了他一眼,迈开大步走开去,把他甩在了背后。   "喂,你慢点走……"   背后传来他恼火的声音,我只当做没听见。谁要和你并排走,难道还要手牵手不成?   慈庆殿位于宫内深处,幽远僻静。外表看起来同其他宫殿并无大的不同。那绘着各式花朵图案的围墙,让我看了又看,喜欢得很。进入园内,更是鸟语花香,没有一处不精致不服帖,一草一石都凝聚着独到雅致的心思。比起宫里其他庄严肃穆却缺少人情味的宫殿,这里真是温情可爱了许多。   "东宫夫妇殿下有请。"   尚宫将我们引进大殿。太后国王皇后全都盛装打扮,端坐在上席,神情肃穆,同殿外和煦的气氛格格不入。   "进来吧。"太后开口说道,声音低沉却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紧张。   强压住颤抖,我随着李信一一向长辈们磕头行礼,直到完事落座,还不知道手脚应该摆放在何处。   "嫔宫看上去紧张得很呢。"太后眯眼打量我,眼角的皱纹有如蟹脚菊的花瓣。   "啊,啊……是……"我低头应道,汗都要出来了。   "完全没有必要紧张么,只要太子太子妃两个人相处愉快就好。"太后笑了,眼角的菊花盛放得更浓了。   我不自觉地看了眼身边的李信,他见我转头,便故意扭头望向别处。端正放在膝盖上面的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再次映入我眼帘,我又紧张起来,生怕被太后看出端倪,询问他伤口的由来。   "啊……对,是是……"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所云地回答了一句。   皇后开口问道:"嫔宫在嫔宫殿过的第一个晚上如何?有什么不方便没有?"   "啊,不,没有不方便。"我连忙回答说。   "还喜欢你的新住处?"   "是,喜欢。"   "见你脸色不是很好,昨晚没有睡好?"皇后关切地问道。   没有睡好?几乎一夜没睡才对。偌大的房间,只我一个人,什么都陌生,什么都是冷冰冰没有一点人气。从来没有过的孤单,从来没有那么地想妈妈。   "啊……"   本想回答"不,我睡得很好。"那句话却被卡在喉咙口,怎么也吐不出来。皇后越是疑惑地注视我,我越是紧张地说不出来。   幸好有太后给我解围:"嫔宫应该还没有适应宫里的生活吧。在陌生的地方,睡得不好也是正常的。皇后,要不你派人把她的那件睡衣取来,说不定会好些。"   "睡衣?"皇后听不明白。   "没错。"太后浅浅地笑了,眼神闪过一丝狡黠,"就是画着黄色狗熊的那一件。"   "……维尼!"我脱口而出,连忙用手捂住嘴巴。这这这,难不成连太后也看到了那些照片?申彩静,这次你丢人真是丢大了!   皇后强忍住笑,接过太后的话,"是,嫔宫有什么需要,我们尽量都会满足。"   "那就好,别太委屈了嫔宫。最近正好闲得无聊,看到小报记者拍得那些照片,不知道让哀家笑得有多开怀。"太后竟笑出了声来。   呜呜,太后娘娘好讨厌!   我的脸顿时羞得通红。皇后努力保持着泰定,眼里却也写满了浓浓的笑意。   呜呜呜,大家都嘲笑我。   借此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一直沉默着的国王也开了口,"太子最好多上心一点才好。"   见提到自己,李信抬起了眼皮,"什么意思?"   "我是说嫔宫,她初来乍到,四处都不熟悉,适应起来也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你要多上心,多照顾一点她才好。"   李信听过,沉默了几秒钟,说道:"在那之前我还有话要问您。"   "什么问题?"   "您之前答应过我,把东宫迁往昌德宫,我想问您是否还记得?"   三位长辈神色都有些改变,未等国王开口回答,皇后首先说道:"现在昌德宫还在修缮中,搬迁之事起码要待一年以后才能施行。"   太后更是脸拉得老长,"要搬也要等你上了大学以后,小小年纪就想搬得老远,你就没想过奶奶我会舍不得?"   "结婚前你们可没这么说,答应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卦?要知道,我完全是因为那个才同意结婚的。"李信冷冷说道。   长辈们脸色大变,国王厉声训斥道:"太子!太子妃就在旁边,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李信丝毫没有让步的迹像,他倒像是有备而来,答辩得不紧不慢,"她什么都知道,我都和她说了。今天我只想问您们,到底会不会遵守当时许诺我的话,什么修缮中,找这些借口搪塞我,完全没有必要吧。" --------------- 17旧睡衣就该早早丢掉(2) ---------------   国王正色训道:"太子,太过分了,怎么对长辈说话的?!"   "是你们食言,不能怪我。"   始终和颜悦色的皇后也皱起了眉,"在长辈面前说话这么没大没小,就是你的不对,太子!"   皇后话音未落,李信就"呼"地站了起来,"用根本不打算兑现的谎言让我同意结了婚,现在却死不认账,这也不是长辈们应有的作为吧?我先告退了。"   整个大殿乌云密布,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太子?!"国王宏亮的嗓音震得屋顶嗡嗡直响。   "我没什么可说的,该说的都说了。"   这家伙吃错药了?这么的火大叛逆,莫非大清早就便了秘?   我惊异得抬头看他,他正好也在看我,俯身握住我的手腕,一把把我也拉了起来。   "发什么呆你?"   "……啊?"我回不过神来。   "还不走?"   "走??"   这个便秘的家伙!!明明自己闯了祸,还要拉我一起加入?!   "少废话,快走!"   眼看自己就要被拖出殿外,我连忙回头,冲着三位早已气得头顶生烟的长辈说道:"小辈先告退了!"   "嫔朝见"就这样草草地收了场。   这怪胎,我真的不懂你,昨天那么坚定地要和我划清界限,今天却要拖着我一起发疯,得罪长辈!   也不晓得走了多久,李信突然停下了脚步。   "无缘无故把你拽出来,让你也一起讨长辈的嫌,不好意思啊。"他面无表情地说。   哟,原来你也知道说不好意思。   "但是。"他话锋一转又是一脸的傲慢,"以后我们离婚,早晚也都会遭他们骂,就当现在是准备阶段吧。所以,你也……"   离婚,离婚!你是唐僧啊,一天念十遍!   "还不放开我?"我狠狠地从他的手里抽出手腕,上面已被握出了道道血印。   "以后要说那些混蛋话,你一个人说去,不要拉着我一起!我不想刚嫁过来就讨人嫌。在这里,我无依无靠,站在我这一边能替我说话的人一个也没有,再遭了长辈的记恨,我日子还过不过了?"   说完,我调转身子,想要大步走得远远的,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嫔宫殿?不不不,那里压抑的我透不过气来。可是其它地方?还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去?在这牢笼一般的宫里。   "对……对不起。"   我停住了脚步,侧起耳朵,我听错了么?他对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当时一冲动把你也一起拉出来。"   "……"   "你在这里的处境,我不清楚,也没有想过。你知道,我根本不是会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的人。"   是,我清楚得很!   "所以……"   他好像被要说的下一句话给噎住了,思考抽搐了半天。我定定地站着,诧异什么话这么难出口,要是句好听的,我就可以考虑一下是否原谅他。   "……要不以后你晚饭到我那里去吃吧。"   嗯?什么?这就是让他苦苦思索难以启齿的话?   "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天一次,轮流着,上你那儿,或者我那儿。那样,或者我们可以互相增进些了解,也为了以后好好相处。"   "……"   我在心里暗暗好笑,真是出人意料的道歉方式。   这是我理解的大意:我本来就这样了,不会体谅人,也没有办法去改变,所以,大家就和和气气一起吃饭吧!   "……怎么着?"他问。   怎么着?我还能怎么着?你一会儿说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一会儿又要拽着我站在你那一边;一会儿对我恶形恶状,一会儿又说对不起。你说,你到底要我怎么着?   我低下头,脚下正好有一颗小石子,我把它踢到李信脚下,问道:"……今天晚饭吃什么?"   到底我还是心软了。   骨碌碌。   她把脚边的一颗石子踢到我这边。我一时有些恍惚。   还是那个表情,紧抿着嘴,眼里含着泪,无助的她的表情,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在这里,我无依无靠,站在我这一边能替我说话的人一个也没有。"   "我不想刚嫁过来就讨人嫌。"   她说的这些话连带那个表情,在我耳边眼前不断重演着,一遍遍。 --------------- 18不能错过的故事 ---------------   梦。有谁在那里哭。   -走吧,律儿。   -不,我不走!   那个哭闹的小男孩,正是童年时的李律。   而这时,正有一双手缓缓伸向睡梦中的李律,握住了他的肩膀。   "……呃……疼……"   十七岁的李律在梦里发出一声呻吟,而五岁的他,在他自己的梦里,仍在大哭不止。   -不走!不走!我不要走!!我只要待在这里,和爷爷,还有小静一道!   -律儿!   -不要!!   -我们必须走,律儿!   -我不走,你一个人走!   -不,我们一起走!   抓住李律肩膀的那双手更用力了,李律不觉抖了一下身子。   "疼……"   然而他仍未醒,梦仍在继续。   -我们必须走,为了以后能回来。   五岁的李律眼里看到那张脸,冷峻美丽不容置疑。那是母亲的脸。   -你知道吗?我们是为了以后回来才要暂时离开。   那双手愈发用力,甚至开始摇晃起来,李律终于被惊醒。   "……疼!"   全身都已湿透,十二年前被迫离开韩国时的记忆,已成为这些年他做的大多数梦的主题。   李律缓缓地睁开眼睛,床边有人正在注视他。   那人倚靠在他身边,全身沐浴在清早和煦的阳光里,对他微笑着,像一朵艳丽的花。   是母亲!   李律一时有了时空交错的感觉。   "做噩梦了?"母亲开口说道。   "啊……妈妈……"李律努力让自己也微笑,虽然那些旧事仍是挥之不去。   "您回来了。"   母亲轻轻点了点头。同李律一模一样的浅褐色长卷发,优雅地沿着脖颈垂到肩头。   "凌晨到的。"   "凌晨……"李律会心一笑,"韩国的凌晨怎么样?同记忆里的一样清冽么?"   他一直记得,在英国时,母亲总在抱怨英国混浊的凌晨,说根本不能同韩国的同日而语。   母亲点头笑了:"是啊。"   "您回来真好。"   "早晚都要回来的。"   她眼里闪过一道光,神秘且凛冽,极快地扫过儿子微笑的嘴角。   "不是么?"她又反问了一声。   "……"   过很久,才听到李律幽幽的附和。   "是噢,妈妈,这里原本就是您的地方。" *************** *PART4 ***************   隔着玻璃杯,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注视着我。那双拥有全世界最深邃黑色的倨傲的眼睛。感情和说话一样,说多错多,感情越深,也越麻烦。你说的那些朋友,各自的生活环境改变了,慢慢得也会变质,那时候意识到,再去收拾挽留,很累的。 --------------- 19口香糖朋友(1) ---------------   "什么?转学?"   东宫殿。晚饭原本还吃得相安无事,结果让李信漫不经心一句转学的话,气氛又变得紧张了起来。   "转学??你说什么?"我拍案而起。   那家伙连眼皮也不带抬一下,只轻轻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说道:   "当时放着王室中学不让我上,把我送进你们那所破破烂烂的平民中学,已经够荒谬了,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长辈们想让我们俩自然而然地认识。现在也没有那个必要了,转学也是理所应当的。"   对你是理所应当,对我可不是!   "我不要转学,让我丢下我的朋友们,想都别想!"   "朋友?"他露出不甚理解的表情,"朋友去哪儿都一样的交,不是么?"   "神经病!"我也撂下了筷子。   "你当朋友是口香糖啊?想吃就吃,想吐就吐?连口香糖都还有自己喜欢的口味吧,绿箭黄箭白箭,这么说来,在你看来,朋友连口香糖都不如,要换就换?"   李信不无嘲讽地笑了笑说:"你倒说说看,朋友是什么?"   "这个……"   朋友是什么?真正的朋友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能陪你一起做值日,不抢你的便当……啊,虽然我的死党安生智一条也做不到吧,哼,不过那又怎样,朋友就是朋友。   "朋友就那么重要?单就为了他们,你不要转学?"   "当然!"我挺起了胸脯。   "我天生没长那条神经,朋友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也没兴趣去知道,不过是无聊的时候,一起说说玩笑的人,那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这我倒是相信,以他的身份,嗡嗡嗡盯上他的狐朋狗友还真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当然,亲近的朋友也不是没有,"他好像读懂了我不屑的目光,"但他们,说白了,也一样,要多少有多少。"   我晕,我倒。   我发誓,像安生智那样的朋友,走到哪里都是不可多得的,那么虎背熊腰,仗义执言……啊,不,那么善良,无时无刻在你身边,听你说话分享喜悲的朋友,确是不可多得。   "我和你不一样。"我冷冷地说,"我不管你怎么交朋友。你上你的王室中学去,我只要和我的朋友们一起留在义强中学。"   隔着玻璃杯,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注视着我。那双拥有全世界最深邃黑色的倨傲的眼睛。   "感情和说话一样,说多错多,感情越深,也越麻烦。你说的那些朋友,各自的生活环境改变了,慢慢得也会变质,那时候意识到,再去收拾挽留,很累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保持恰当的距离,大家也好处得相安无事。"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其实,对你也一样。"   "什么一样?"   "你也一样,想要试着接近了解你,真不是一般的累。我和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和你做朋友?只有一个字,累。"   呵,让你这么辛苦这么累,真是不好意思呢。   我肚里升腾起一股无名火,愤愤地一把抓起眼前的水杯,踌躇着是该把水灌进肚里灭火,还是浇到他脸上,回应他的那些混蛋话。   就在我紧握水杯,犹豫不定之际,桌上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显示号码,眼角的神情有些变化,连忙接起,凑到耳边。   到底是谁,这么让他紧张。   我听见从听筒里传来的微弱的问话,接着李信便"唔"了一声,说:"正在吃。"   啊,原来那人问他"吃饭没有"呢。哼,这家伙那么无视朋友,居然还有人关心他吃饭没有,真不是一般的造化。   "嗯,我过得很好,你呢?"   看看,居然还嘘寒问暖!   "没事儿,我现在说话方便,怎么了?"   呵,接个电话还有什么说话方不方便的,越听越蹊跷。突然一个念头滑过我的脑际,这电话,一定是那个叫孝琳的女孩子拨来的。想到这儿,我愈发觉得李信接听时的神情有些鬼鬼祟祟,甚至边说还边在偷看我的反应。   呸,接你的猪头电话去,看我什么脸色。反正在结婚当天就说离婚的人也是你,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通电话,也不管你之前有没有向别的女人求婚,还是有着大把的旧情人。   可是,明明想着不介意,为什么肚里的那股火气却越烧越旺呢?   我举起水杯,咕噜噜喝了个底朝天。   那通电话结束得很快,李信合上手机,重又放在桌上。   我尽量以坦然的表情和声音问他。   "是孝琳?"   "嗯。"   "她问候你?"   "嗯。"   果然不出所料,好吧,是时候展露一下我宽宏大量的胸怀了。   "以后她再来电话,你尽管接好了,不用看我的脸色。"   他听过,表情十分意外,却不是如我所想的,是因为我的宽容和仁慈。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眯眼问道。   "嗯?我是说,是说,刚才好像见你在看我的脸色,所以,想对你说,没有那个必要。"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呵!"他干笑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我为什么要看你的脸色?你说笑呢吧。"低头抿了一口水,他接着说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有必要那么做吧,看你脸色?简直笑死人,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真以为是我的老婆呢!" --------------- 19口香糖朋友(2) ---------------   一席话让我好容易冷却的火气又噌地烧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从来不以为你有必要看我脸色行事,呵,我也早知道你不是那种会在意老婆脸色的正常男人!"   按常识,当着老婆的面接听别的女人的电话,是男人都会小心在意妻子的脸色。当然,我们属于"非正常"夫妇……   "老婆脸色?正常男人?"李信像在听天方夜谭,"你倒说说看,我凭什么要尽一个正常老公的义务?就对你?"   就对我?这是什么话?!   "你根本没有资格以我老婆自居,说那些话。"   "……?"   "白天我在内勤殿听到了些有趣的话。要不要和你分享一下?他们刚把一笔现金拨到了你家账上,据说,这是你对我母后提出的要求?哭了一通穷,然后要求接济?这么说来,你根本就是为了钱才答应嫁给我的。说白了,我不是你的丈夫,而是接济你家的施主。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对你尽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李信满脸写着鄙夷。   "……你听皇后娘娘说的?"我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只是从内勤殿泄出的传闻,正好被我听见。你还真是让我对你另眼相看,以前看你初来乍到一幅可怜相,还蛮让人同情,谁知道你的算盘打得比谁都快,这么精明,会讲条件,这么看来,我也没必要对你特地关照,你也会活得很好在这里。"   咯咯。我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真后悔刚才把水都喝了,否则我真有心扬手浇他个一头一脸。   "你……说话不要太过分。"   他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过分?难道我在无中生有么?我们大可以互相坦率一点,当然今天早上我把你硬生生拉出去,是我的不对。不过你也没必要那么生气,不是么?你不过是为了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利用了我,我也出于某些想法利用了你,大家一比一扯平了,谁也不欠谁,谁也不要埋怨谁。"   不知不觉委屈的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李信,话不是这么说的!难道我真的想这样吗?   那一天妈妈送我坐上驶往宫中的车子,挥手道别时在风里飘零的衣袖又出现在眼前,那脱了针的线头……只为了能让妈妈换下那些洗得发白,过时好久的旧衣,穿上稍稍端庄一些的新衣……没错,这就是我打的算盘!   "饭吃完了没?要不要叫甜点?"李信好像看出了我的神情不对,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   我咬住嘴唇不说话。   "啊,真的生气了?怎么?我刚才说的话伤到你的自尊了?不会吧?"   不会吧?!反正是为了钱而结的婚,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有本事说出这些话,这会子反倒问人家为什么生气?!   我已出离了愤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用连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平静的声音说道:"我不吃了。谁听了那些话,也不可能还有胃口吃得下东西。"   "人的本性真是戳穿不得,"李信露出一丝不属于他这年纪的老气横秋的笑,"我只是说了真话而已,又没有责备你庸俗的意思,不过是想把话说开了,以后大家也可以轻松地相处。你就这么听不得我的实话实说?"   我哗地站了起来。听不得,没错,你的这些"实话实说",我根本听不得,听不下去!   咬住牙,只为了忍住不在他面前哭出来。   我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只有受伤的小动物才会有的低吼。   "如果可以,我真想撕了你这张嘴。"   啪!我踢开挡路的凳子,夺门飞奔而出。   背后传来守候在门外尚宫们的喊声--"嫔宫娘娘!"   李信那张脸一消失在我眼前,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滑落,任由迎面的风把它们吹散。   对,你说得对,我是为了钱才结婚。   可是你哪里会知道,才满十七岁的我,就要为了这劳什子的钱,和你这样的混蛋结婚……你可知道我究竟又是怎样的心情?!   "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   好糊涂,好混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心情一落千丈跌倒了谷底,再也没了吃东西的胃口呢。   "都吃完了,把饭菜撤了吧。"我吩咐下人道。   自从白天在内勤殿听到那个传闻之后,心就像被马蜂蜇过了一样,又红又肿,痛极了。   难道一直以来,我都在潜意识里认为并期待,她是那种不谙世事,爱哭鼻子的单纯女孩?否则,听到那个传闻,我怎么会感觉那么糟糕,竟似受到了背叛,以致眼泪都要夺眶而出?   "有时你也真是不可理喻。"我摇着头对自己说。   难道真是我做错了?   为了那不切实际对你的幻想,而对真实的你大发雷霆……我真的是做错了么?   我陷入一阵迷惘中…… --------------- 20所谓的"天底"(1) ---------------   我只顾飞奔,不想却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啪!我来不及收住脚步,便不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哎哟,我的祖宗哟!嫔宫娘娘,义诚君少爷!你们没事儿吧?"   有人急忙把我搀了起来,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宫里的尚宫,只是我对她完全没有印像。   "啊,没事没事,都怪我,跑得太急……"   我一边掸着身上的灰尘,抬起头看那个同我相撞的人。好眼熟的浅褐色头发,啊,这是谁呢,这么眼熟,该是以前见过的……   "哦?是你……小新娘!"   未等我开口,那人首先向我打了招呼,那么缓慢的语速……啊,是他!李信的堂哥,王位的第二继承人,叫什么来着,李……律?   "你……"我也指着他,张着嘴,还在心里犹豫着他的名字。   "这是义诚君李律少爷,嫔宫娘娘。"那个扶我起来的尚宫在一边提醒道,语气中听得出她的不满,我居然对她尊贵的少爷直呼作"你"。   "啊,是。"我有点脸红。   李律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挡在我们之间的尚宫让开,低头凝神打量着我的脸,说:"你脸色很坏,出什么事了?"   "啊?"我有点慌张,想到刚才哭过,泪渍或许还没有干,于是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强颜欢笑道:"哦,没事……"   "……"   李律不吭声,缓缓地再次打量了我一遍,啊,不,缓慢只是出于我对他的偏见,因为初次见面时,他给我留下的印像就是慢,但是现在,他绝对正以极快的速度扫视我。   "你哭了!"也同样快地得到了结论。   "啊……没有,没有的事儿……"我摇手否认。   "说什么没有,一定是的。走,和我聊聊天说说看。"   "嗯?"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走,我们去那里说话。"   他手指着一个方向,可顺着手指方向望出去,看到的明明却只是一方清澈蔚蓝的天空。   他指的到底是哪里?   "哪里?"   这时尚宫重又插回了我俩中间:"义诚君少爷,我们还要去向太后娘娘请安,现在您和嫔宫娘娘……"   李律立刻打了断她的话:"我们可以以后再去,没看见我现在忙着么?"   什么?忙?这家伙怎么了?   "向太后娘娘禀报说我今天有事不能去了,改天再去拜访她老人家。"李律吩咐完,便转过头对我说,"我们走。"   "义诚君少爷!"那尚宫只得一脸无奈地看着李律牵着我的手走开。   "那里……我们去那里。"李律照例指着远处的那一方天空,温暖而纯净的笑容如阳光般闪耀。   "那里是哪里?"我好奇得不得了。   这人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天涯海角吗?   他却但笑不语:"到了就知道了。"   "这是哪里?"   最终到达的地方位于景福宫的后花园,眼前的景色陌生且迷离。广阔的莲花池上浮着一座小岛,上面盖着一间雅致的亭子,临池欲飞。最迷人的要数那明澈的湖面,荷叶和鲤鱼在天空的倒影里嬉戏,美好得不似真实。后来我才听说,这座亭子原来名叫"香远亭",但那已是后话了。   当下李律只微笑着指着湖面说:"这里,就是天空。"   "天空?"   "嗯。"   "为什么?"   "这里你能看到的,只有天空啊。"   我听不懂,指着远处的亭子说:"那又是什么?如果这里是天空的话,那算什么呢?"   "哦,那算是天底。"   "……嗯?"这人,简直越说越玄妙。   "就像大海有海底,在海底又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就像沙子、鱼、珊瑚……那天底自然也一样。"   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个有趣的怪胎!他见我笑,自己也笑了,笑靥如初,拉我在湖边坐下。   "坐得还舒服么?"他关切地问我。   "啊,还好。"   "那就好……"   我看着他的侧脸,有点出神。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某位男生的脸,我还是第一次:茂密细长的睫毛,像女孩子般细致光滑的皮肤,优美的鼻翼以及朱红的嘴唇,啊,如此一张连女孩子见了都会感觉嫉妒的脸蛋。若论漂亮细致,连李信都比不上他。   "为什么盯着我不放,小新娘?"他翘起一弯嘴唇。   "啊,嗯?"我连忙转过视线,偷看被他发现,一时脸觉得烧烧的。   "那个,天空……天空很漂亮……"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掩盖。   "啊,你看到天空了?"他露出喜悦的神色。   "嗯?啊,嗯!天空好美的,哈哈!"我尴尬地笑了两声。   "啊,是啊。"他又笑了。   看到他的笑,那么清澈,我不禁想起了李信那些总带着嘲讽的笑容……啊,不要去想他,想到就上火!   "可是,你刚才为什么哭,小新娘?"   "嗯……?"为什么哭?还不是因为你那混蛋堂哥?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新娘?"我疑惑地看向他。   "嗯哪,小新娘。"   "干吗这么叫我?"   "因为……你是小新娘啊,信儿的小新娘。"他诡秘地笑着答道。 --------------- 20所谓的"天底"(2) ---------------   "啊?"   "每次喊你信儿的小新娘,太麻烦也太长了,所以就简称你叫小新娘咯。"   啊哈,原来如此,真是个怪人。   "所以你刚转学来的那天,才叫我小新娘?"   他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看嘴形啦!"   "啊……这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光线透过发丝。原本就浅的发色,此刻更是被夕阳染成金色,恁得好看,"不愧是小新娘,连那都看得出来。"   我不作声,只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说话了?"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哭。"   "啊,是,是因为我想家了。"再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借口了。   "想家了?"   "是噢,想妈妈、爸爸、爷爷还有彩俊,啊,忘了对你说,彩俊是我弟弟。很想他们,所以,就……"虽说只是借口,但说起家人,我的眼圈还是红了。   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啊……   "那就求求信儿,让他放你回家啊。"他的眼里写满了同情。   "呃……"我迅速擦干了眼泪,"说了,他也不会同意的。"   "试试看嘛,不,一定,一定要对他说。"他认真地说。   "嗯,知道了,谢谢你。"我抬头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道谢。   刹那我被那双眼睛传达出来复杂情绪吓了一跳:既像在注视我,又像是在望着遥远的某一处,充满了探寻和暧昧,让人不能也不敢与之对视。   我连忙调转了视线,同时也转换了话题。   "你不去真的没事吗?不是说要给太后娘娘请安么?不是一定要去的么?"   "没关系,反正我每天都会到她那里报到。"   "每天?那我为什么从没有在这里碰到过你呢?你住哪里?"   "义诚君官邸。在安国区有一片专门区域拨给王族亲眷们居住,我就住在那里。"   我不由倒抽了一口气:"好奇怪,你为什么不住在宫里呢?每天这样跑来跑去多不方便。"   他那细长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光线的改变还是其他。   "我也想啊……可是,宫中有规定,除太子以外的文武百官一概都得住在宫外。"   我还是不明白,"你不是王位的第二继承人么?你怎么能和一般的文武官员同日而语?凭什么不让你住在宫里?"   李律听我愤愤不平地替他道不平,笑了,"就因为我是王位的第二继承人,所以才更不能住在宫里。"   "为什么?"我越听越糊涂。   "比如说……"他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如果我也住在宫里,万一哪一天宫里着火,我和信儿都被烧死了怎么办?王位后继无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不管发生多么可怕的意外,我们其中一个人绝对不能够出事。说白了,我就是信儿买的保险,而他则是我的担保人。我们一辈子都不能一起旅行,搭乘一班飞机或一辆汽车。"   李律向我解释这些时,嘴角始终挂着圣洁般微笑。不知怎的,我竟有些不寒而栗。李律,在那张美丽的脸孔之下,似乎藏着许多未为人知的秘密。   "啊,是这样啊。"我点点头,突然有个念头闪起:他不是和我一个班的么?   "对了,班里其他同学没有说什么闲话吧?"我问他。   "什么闲话?"他反问我。   "就是……你知道,自从总理正式宣布我被选为太子妃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再去过学校,后来马上就放了暑假……所以,很想知道他们怎么说我的,不会有在背后骂我吧?"   他又缓缓地笑了:"是吗……你真的想知道?"   "不光只是单纯地想知道,其实,我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他偏了偏头。   "担心……朋友们会不会对我有其他的想法……"我喃喃地说道。   "各自的生活环境改变了,朋友也会变质。"--刚才李信说的那些话,始终在我心头挥之不去,磨人神经。   "那些事担心它做什么?要改变的终究会改变,不变的怎么也都不会变。这么的对自己,对朋友没有自信,可不是我的小新娘该有的作风。"我的心思他好像全知道。   我感激地看向他,也笑了。   他的笑,那么温情灿烂,仿佛有着魔力,谁见了都会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开来,不论那人之前有多低落或者愤怒。   李律,确是一个奇特的美少年。 --------------- 21无所不在的移动通信(1) ---------------   "该死,死哪里去了?"   太子李信站在空无一人的嫔宫殿中央,愤愤地吐出一句:"饭吃了一半,就跑到哪里去了?"   他咬起了大拇指的指甲。这是他从小即养成的坏习惯,后来虽然在长辈喝令下努力改了去,但一旦遇到棘手的急事,还会不由自主地旧疾复发。   此刻,他一直铁青着脸来回踱步,俊美的脸上,线条没有半分柔和。殿外的尚宫及宫女们看在眼里,手足无措。   "不行,我要给她打个电话。"说着,李信掏出手机,翻开机盖,却愣在了那里,凝神思考了半天,回头问一位尚宫,--   "你,知道她的电话吗?"   "是,小的知道。"尚宫连忙答道。   "快报给我听!"   "是。"   李信觉得有些窘迫,自己居然连太子妃的手机号码都没有,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照着尚宫提供的号码拨过去,听筒里即刻传出了熟悉的彩铃声。Korn的《谎言》。   "呵……她还真的是喜欢这首歌……"   李信眼前又浮现出那天接过无线耳机塞进自己耳朵后彩静的表情:那么的幸福沉醉,好像刚收到圣诞节礼物时孩子的表情,闭着眼随着节奏晃动着脑袋,连总理走近都没有发觉。   电话始终没人接。李信心里又毛躁开了:"干吗不接电话?!"   如此火急火燎地找一个人在他记忆里还是第一次。他自己想着也觉得不可思议,摔了饭碗跑出去的申彩静,此刻不在嫔宫殿的事实,怎么竟让自己感觉如此的坐立不安,非要挖出她来不罢休呢?   那首《谎言》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重复着。挂了再拨,拨了再挂,如此反复了五次,终于,终于有人接了电话。   "喂?哪位……?"   "喂!你死到哪里去了?"李信大声地吼过去。   "啊!耳朵都被你震聋了!你是谁?"申彩静老实不客气地吼了回来。   "我是谁?我是你老公!"   "呵!"电话那头彩静倒抽了一口气,声音也立时变得冷淡起来,"噢,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你在哪里?"   "哟,您这么关心我在哪里?难道还怕谁把我偷走了不成?"彩静的声音不无挑衅。   李信不觉用力攥紧了手机:"那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   "我怎么会知道!搞笑,我管你在哪里?!"   "我在嫔宫殿!你,你倒底有没有自知之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李信说得气急败坏。   "我没有。"   "什么?"   "什么狗屁自知之明,我没有!!"   李信惊异于那一瞬间自己的脑袋居然没有被气炸,然而,要爆发的火山终究还是会爆发:"现在,马上,你给我回来!!"   "不要,我干吗要回去?"彩静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李信此刻已把牙咬得嘎嘎直响,也不去想自己到底为了什么,突然这么想要见到那个叫申彩静的死丫头,几乎未经大脑思考便吼道,--   "你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家的话,爱怎样就怎样好了!!"   说完,他狠狠地挂上电话,回过头,看着惊惧中的尚宫宫女们,命令道:"你们出去好不好?我有话单独要和嫔宫说。"   "是,殿下。"下人们纷纷转身退下。相互间交换着眼神:"单独谈话?事情非同寻常啊。"   ***   "呼,那家伙今天吃了枪药简直!"我挂上那混蛋太子的电话,身边的李律关切地询问,--   "是信儿?"   "嗯。"我没好气地哼了声。   "怎么……让你回去?"   "嗯,说什么现在马上不回去的话,他就一辈子不让我回家。"   "呵……"李律也倒抽了口气,"信儿原来还会威胁人噢……"   我抬起头,天色已经暗了,我和李律坐了好半天,也该回去了。   "那我回去了。"我叹了口气说道。   一想到那个此刻正在我房间里大发雷霆的李信,心又不觉一沉:回去该怎么应对那个震怒且不讲理的家伙,我并没有信心。   "这么快?"李律仿佛意犹未尽。   "嗯,天都要黑了。"   "哦……"李律讪讪地低下头,"再坐一会儿不行么?"   我无奈地笑着说:"李信正在我房间里大发火……再说,天真的黑了,再不回去,就看不见路了。"   "啊,那好吧,"李律站了起来,"你们好像是夫妻吵架呢。"   "夫妻吵架?别别,千万别这么说,肉麻死了!"我连连摆手。   "本来就是嘛,你们俩又是合法夫妻。"不知怎的,他的话听上去酸溜溜的。   这时,他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我犹豫了一下,把手交给他。他一把拉我起来,有力又稳当。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原来力气还不小。   "……谢谢。"   "谢什么。"他又笑了,"快回去吧,别让他等太久了,否则脾气更大。"   "呵呵,你说得对。那我先走了。"   "好。"   我转身大步离去。一边把手里捏着的手机塞进裤兜,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早晚免不了一战,申彩静,加油!   总觉得有视线久久地追随着我的脚步,回过头,看见李律仍直直地站在那里向我挥手,脸上带着落寞的笑容。 --------------- 21无所不在的移动通信(2) ---------------   "以后在学校里见到我,可不许假装不认识,小新娘!"   当然,怎么会呢。   我用一个微笑替代了回答。转过身继续走路,背后仍能清楚地感觉得到他的视线。   还有那一句轻声却暧昧的"小新娘"…… --------------- 22扭曲的人性(1) ---------------   或许是赶得太急了,等跑到嫔宫殿门口时,我已是气喘如牛,直不起腰来。   正手撑着膝盖喘气,大门突然敞开,吓得我整个人跳了起来。   "妈呀!"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那张脸,那副死鱼表情,除了李信还能有谁。   为了不至于让对话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我努力牵了牵脸部的肌肉,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   "嘿嘿……你在等我?"   "等你个大头鬼!"一个响雷在我头顶炸开,接着我的手腕便被他抓住,"少嬉皮笑脸,进去说话!"   "你放开我!!我有脚自己会走路!"我用力甩开他。   "跑哪里去了你?"   "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跑回来了,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那你怎么早不在这里?"   NND,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到了极点,就这么好管闲事。   "你是想让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像得了肺结核一样圈在这间屋里还是怎的?不就是出去吹吹风透口气,又怎么了?"   李信冷笑一声:"吹吹风?吹风吹到手冰成这样才想到回来?"   "呃……"我嘴张了张,没有出声。   听他的话,他倒好像是在担心我。怎么可能,就他?一时间我猜不透他的居心,也想不出应该怎么对答。   他一声不响走到沙发前坐下,看着呆立在那里的我说:"把门带上,我们坐下来说话。"   声音虽低,却始终是他一贯的不容分辩的命令语气。   坐下来说话?这也好,我再懒得跟你吵架,坐下来心平气和,我也正想听听你这么火急火燎唤我回来到底要说些什么。   这么想着,我关上门,坐在沙发对面的床上。说来也怪,明明床的位置要比沙发高,可是我总觉得他看我时的姿态,还是那么的居高临下。   "你去哪儿……"   "你怎么来这儿……"   两人几乎同时开了口,又同闭了口。   他皱了皱眉,说:"我先说,听我的。你到底去哪里了?"   "……香远亭。"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实话实说。   "你怎么知道那里的?"他的眼神不无惊讶。   "是李律带我去的。"   "李律?"   "是啊,他本来要去向太后娘娘请安,结果就在路上撞到了我,所以就……"我平静地回答说,却看见李信的表情有些怪。   "为什么偏偏……"他莫名其妙吐出这么一句。   "什么为什么?有什么不对么?"我问他。   "这么说,你是和别的男人一起,在人烟罕至的后花园玩到天黑才回来咯?"   "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要太搞笑好不好?这么紧张,说得好像我老公一样,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噢,太子殿下!"   "少废话,严肃点!以后不许再犯了!"他一脸的正经,看得我实在忍不住大笑:"听听口气!我干吗事事都要听你的?"   李信如同看陌生人一般望定我,眼睛里有了些许愠色,虽然被他这么凝视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每次都还是觉得紧张浑身不自在。啊啊,申彩静,打起精神来,别在这人面前短了志气!就那么和他僵持对视了几秒钟,李信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些,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温柔地问道:"你,不是想回家吗?"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要不要……让我送你回家?"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向他凑过去,又惊又喜:"你真的可以送我回家?"   一点不夸张,那一刻我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妈妈,爸爸,爷爷,彩俊……虽然只是几个月不见,在我感觉却已经隔了许多年了,好想你们!   李信一把把我推开,嘴角一撇冷然地说道:"和我保持点距离,别激动,又不是坐着听不见。"   "是是!"我连连点头,往后退了两步,为了不让眼眶里金豆银豆掉下来,拼命地眨巴着眼睛。我要回家喽!回家回家喽!   "那,那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回去?"我努力不让自己再次贴到他身上。   李信的脸又绷紧了,语气冷若冰霜:"谁说马上就让你回家的?你以后再胡闹的话,回家?想都别想。"   什么??   "我要看你的表现才能决定,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长辈那里,但是首先还要先通过我这一关才行。"   "……"   "所以以后,你最好记住你有夫之妇的身份,不要和其他男人大晚上还在外面瞎胡闹,还有,饭吃一半就跑出去,这样的事以后也不许再发生,害得我要跑到这里来找你!"   这时候谁要递给我一把剪刀,我保证立时就能上去把他那张嘴给剪了,那傲慢的眼神,那尖刻的声音,那无理的态度……   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我就走了。你早点睡。"说完李信起身离开沙发,扬长而去。   "那些……不还都是你逼的?!"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正在开门的李信,手停在了门把上:"你说什么?"   "都是你……把我气得跑出去,你惹恼了我你就一点都不知道吗?"不管了,有些话不喊出来的话,早晚我会得便秘的。   李信听了只耸了耸肩:"我做错什么了?我哪里惹到你了?" --------------- 22扭曲的人性(2) ---------------   人不要脸鬼都害怕!我气得简直背了过去,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但转念一想,他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表现傲慢也是正常,谁让他是皇太子?我又是谁,我又为什么为了这样一个人气成这样。没必要,申彩静,你要冷静啊。   "好吧,反正我也不期待你为你做错的事跟我道歉,也不奢望你能了解我一分一毫,但是……请你以后不要那么无耻的拿我家人来威胁我,你知道家人对我来说,有多珍贵,他们是和我生命一样重要的存在,拿他们来逼我屈服?太卑鄙了。"   不管我怎么控制自己,眼泪还是忍不住喷涌而出。透过泪水,李信在我眼里开始扭曲和旋转,直到让人完全无法辨认。   "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没必要说得这么委屈。"那个扭曲的怪物冷冷地说。   "好,随你怎么说,怎样都行,反正我也是为了钱才和你结的婚。就像你说的,我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是……你不可以,不可以剥夺我和家人见面的权利,我有的也只是他们了……真的不可以,不可以,你这个混蛋……"   我用手捂住了脸,泣不成声。这段时间积聚的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流不尽。妈妈……我厌透了,我要回家,我还要在这里受气到什么时候……妈妈……呜呜呜……   恍惚间好像有脚步走近,接着便有一双手掌轻柔地放在了我的肩膀。我几乎未经思考便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领,用从未有过的愤怒到了极致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喊道:   "明天,明天你就跟上面说去,让我回家!"   在眼泪如雨喷薄之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顾把自己的满腔怒气一泄而快。   "你,如果不让我回家,我就死给你看!"   "……"   我能感觉到李信的视线久久停留在我的脸上,时间也像是静止住,我能看见,能感觉到的,只有那一双深不见底不起丝毫微谰的色眼睛,如沉寂的黑夜般深邃。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把我的手从他衣领上拨开,用冰冷得让人发抖的语气说道:   "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   "我只能帮你帮到这里,再多,我也无能为力。"说完,他毅然把我推开,头也不回走出了嫔宫殿。   "呼……"我深深突出一口气,浑身的力气都好像随着这一口气被吐尽,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只能帮到这里了。   我喃喃地重复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一遍又一遍。   虽然我嘴上把话说得那么绝,心里却是一团糟,好像落了一场沙尘暴。   沙尘暴。尤其当我看到她捂住脸哭得那么伤心……我竟也在心里埋怨起了自己,骂自己,骂自己混蛋。   啊,我这么怎么了,这么的口是心非。   自从和她结婚以来,心就没有一天平静过。始终在矛盾,在斗争。而眼下,我只有一个念头。   送她回家。 --------------- 23善意的丈夫 ---------------   "虽说我们是一家人,见一面还真也不容易呢。"皇后说。   "啊……是……"我不自在地笑了笑。   皇后的寝宫交泰殿。刚吃过午饭,皇后便差人传话,说有话要对我说。虽然已经有很多次来交泰殿向皇后请安了,可是每次来,心情都好像第一次来时一样,忐忑不安。只有殿内繁复华丽的装饰,到现在熟悉了,也便不再像初次到访时,让人感觉那么的拘谨和陌生。   "看你脸色,好像又没有睡好。怎么?还不适应宫里的生活?"   皇后关切地看着我,可能是没有外人在的缘故,她竟慈祥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也不再郑重地考究礼仪对我说敬语。   我很感激。说实话,左一个"嫔宫",右一个"娘娘",早已让我厌烦透顶,往往产生错觉:自己已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头衔,而从前那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申彩静已被遗忘,消失得没了踪影。   只是皇后即使不说敬语,语音语调都还是那么的合乎标准一丝不苟,甚至可以用作韩语教学录音,缺少温情,让听的人感觉有距离。   "啊,没有的事。昨天,只是……"我端起茶杯,手照例微颤着,吞咽一口茶水也要花费好大的力气,唉,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学会从容不迫地和皇后一起喝茶呢?   皇后细细端详我的脸,用她那双明察秋毫的美目,啊啊,别这样,皇后娘娘,别这样审视我,要知道您的目光像X光,简直能看透人的五脏六腑。   "今天早上,信儿来过了。"   "啊……啊?"我不明白皇后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李信来过了,这算什么大事值得她特意提起?儿子和妈妈不就该每天见面,撒娇,索要零花钱,被训被疼么?   "长话短说,我也不是那种会绕着弯儿说话的人,信儿把话跟我说了,我和太后商量了一下,太后也同意了。"   什么跟什么?一席话把我听得如坠云雾里。   皇后见我一脸疑惑,笑了,啊,还是第一次看她笑,平日里总那么端庄冷静,笑起来竟也会是这么的温柔美丽。   "同意让你省亲。"   省亲?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以给你一段充裕的时间,两个星期左右。虽然马上也要开学了,但也不必拘泥,从你们家上学也是一样。信儿说,看你在这里孤零零一个人很可怜,怕你想家想出病来。呵呵,太后听了说,看这架势,才结婚,信儿就成了妻管严了呢。"   我听得下巴都要掉了:天哪,我不是听错了吧?李信会给我求情?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看你没反应,是不是不太愿意回家呢?"皇后笑着撇撇嘴说道。   怎么会!!   我这才如梦初醒,嗖地即站了起来,低下头连连道谢。   "谢谢皇后娘娘……谢谢……真的,真的……谢谢……"我有些哽咽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好像一场梦,太美好了,我禁不住又哭了。   这两天哭得太多,我讶异自己现在还能流出眼泪,而且还是汩汩的,怎么也收不住。   皇后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看来你真是想家了。"   "呵……想……"   "这么毫无遮拦想哭就哭,好一个爽直的脾气,让人羡慕。"到底是国母,慧眼识人,竟然一眼就看出我身上惟一的优点。   我有些小得意,一面重重地点头,一面擦拭着喜悦的泪水。   皇后静静地坐着一直等我止住哭泣,才重又开口道:   "答应我,你要和信儿好好相处。"   她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郑重:"我以他母亲的身份,拜托你了。"   "是……"我有些手足无措,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如此低姿态地拜托我,我又想哭,有一种感动在肆意流淌。   "不要,不要让那孩子变得和他父亲一样。"   "……"   皇后脸上浮着一层我无法参透的阴云。"好好相处",这四个字又有着怎样的深意呢?   "拜托你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仍是那么的郑重,那么的恳切。   接下来的几天,宫里便忙开了,人人都在奔走忙着筹备"嫔宫娘娘省亲"。对我来说,只是"回家"这么一件简简单单的事,在这里却有着那么多繁琐莫名其妙的名目,真是搞不懂这些人。   不管不管,能让我回家就好,回家!天地一片明朗,终于要回家喽!! --------------- 24甜蜜的家(1) ---------------   "看!就是那里!拐进那条胡同就是我的家了!我的家!"我特意地强调了那两个字"我的",口气里不无得意。   信儿(为了表示对他向长辈替我求情的感激,我决定照这样肉麻地称呼他)那辆锃亮的加长车极其小心地在狭窄的街巷里缓慢穿行着。我巴巴地望着窗外,真想一把拉开车门,撒开脚丫子自己跑回去,可是,此刻身边偏偏又端坐着那尊名叫"信儿"(我的妈,真不是一般的肉麻)的活佛,只得老老实实坐着,看车子蚂蚁一样的挪动,干着急。   家,家,家,我的家!   李信瞟了我一眼,合上手里的书,说道:"这么开心?"   "嗯!开心开心!!"   "不就是回个家嘛,至于么?"   我突然觉得这人好像缺几根筋:"不就是回个家?回家是全世界最最开心的事情!"   "呵……你的寝宫不就是你现在的家么?"他露出一副迷惑的表情,眼里萦绕一道雾色。   "什么?那怎么能一样?家是家,不是所有你住的地方都可以称作家!家是你家人在的地方!"   和家人一道生活的地方,每个角落都积聚着岁月留过的痕迹,散发着回忆的气息--这才是家嘛!   "难道我不是你家人吗?"他不服气,"你的家人不都住在景福宫吗?"   "哦?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景福宫里哪有什么我的家人?我的家人都住在这里,看到没有?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   啪!李信愤愤地将手里的书重掷到一边:"……算了!"   "哦,喂,你怎么了?"   他不理我,闭上眼睛,满脸冷峻,靠在座位里一动不动。   搞什么名堂,装死呢你?!我气呼呼地把头重新扭向窗口。   "对了,你,没有忘记做什么吗?"   照例是李信一贯傲慢的口气,我恶狠狠地扭过头,只见他眼睛仍是闭着,好看的棱角分明的脸上线条依然没有舒展开,只张着一张大嘴在那里。   "我忘记什么了?"   "说谢谢啊!"   "什么?"   "今天你能回家,还不是全赖我去和母后求了情?"   "……哦,那倒是,我听皇后说了。"   "那还个谢字都没有?"   我忍不住笑了,原来他还计较这些,真是可爱。   "好好,谢谢!我对阁下感激涕零,成了吧?"   "什么谢谢?要说感谢,感谢殿下!"   "什么嘛?!"   "感谢殿下,你不会说?"他睁开了宝石蓝般的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真受不了这个家伙,好吧,我就暂时委曲求全一次,待会儿到了我家,我的地界,也就由不得你了。   "……感谢殿下!"   "说,不忘隆恩。"   "不忘隆恩!"我忍我忍。   "加上殿下。"   "是,不忘隆恩,殿下!"   "至死永世不忘隆恩。"   这家伙,他还玩上了瘾!   "至死永世不忘隆……隆恩!"   "殿下呢……"   "至死永世不忘隆恩,殿下!!!"我恨得拳头直痒。   "最后的语调怎么回事?说得不够诚恳,再来一次?"   "……"   "好好听着,殿下隆恩小人即使化作灰土也会刻骨铭记!"   好,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   "殿下隆恩小人即使化作尘土……也会咬牙切齿卧薪尝胆讨还我的血泪!殿下!"   "……什么!"李信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哼!别怪我,都是你自找的!跟我玩成语?还太嫩吧?没听说我是班上的国语女王?吼吼!   李信正要发作,车子突然嘎的一声停住了。我迅速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冲着车里的他大扮鬼脸:   "活该活该!!瞪你个大头鬼!"   说完这些,心里不知道有多舒爽。   啊,眼前不就是熟悉的家门么!我一激动,张开手臂正想大喊一声"妈妈"推门而入,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暴风雨般的相机快门声。   咔嚓嚓咔嚓咔嚓……   我顿时像被人摄去了魂魄一样,立在那里呆若木鸡。这时李信从背后猛然抓住了我的手,凑在耳边轻声地训斥道:"你是傻还是呆?这些都不知道!"   啊,我怎么知道,这些"啪啪垃圾"会是这么无处不在!唉,申彩静又即将再一次以不雅面目登报了。   我努力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环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只见黑压压一片的警察和保镖,个个神情严肃严阵以待,正门神一样把着我家大门口。   这架势让我又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不过,也幸得有他们,我才得以安全地穿过狗仔队们的"枪林弹雨",走进家门。   经过那条熟悉而狭窄的走廊,一眼就看见院子里站成一排恭候的妈妈、爸爸、爷爷还有彩俊。   "彩静啊……"妈妈颤抖着唤了我一声。   立刻我的眼泪就如调皮的孩子汩汩地流了下来。   "妈妈……"   我几乎是飞奔着扑进妈妈的怀里。天,这哪是什么太子妃省亲,分明就是南北离散同胞相会么。   "妈妈……呜呜呜……妈妈……"在那温暖的怀抱里,我又重变回一个小孩子,肆意地流泪撒娇。真好,回家了,我又回来了! --------------- 24甜蜜的家(2) ---------------   过去几个月积累的怨气全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谢你,殿下。   这一次我真正发自内心想对李信道谢。   谢谢你,要知道妈妈怀里的味道就是天堂的味道,香甜得赛过世上一切美味。   ***   "……不知对不对您胃口……"妈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李信。   离家几个月,本以为有了宫里的"接济",家里总会变得光彩一些,没想到一切还是老样子,惟一有变化的,就是眼前的饭桌,各式佳肴琳琅摆了满满一桌,真是难为妈妈了。   始终不说话只顾低头吃饭的李信听到妈妈问话,抬起了头,老实不客气地回答说:"不算太坏。不过以我的口味,调料味道有些重了。"   我看到妈妈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也难怪她,打我出生到现在,还从没听过谁对妈妈的手艺有过否定,她做的菜在方圆几里可都是出了名的,现在居然冒出一个毛头小子如此傲慢地评价说"不算太坏"?   当然,这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而是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她的女婿,否则就妈妈这脾气,早爆炸了。   "啊,是么……是,明天起我一定注意。"妈妈恭顺地低头应道。   李信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那样就好。"   "……"   餐桌的气氛立时变得有些不对劲,所有人都不说话一味低头盯住自己的饭碗。我为了调节气氛,也为了安慰一下妈妈受伤的心,连忙夹起一筷子烤肉,咂巴着嘴喜笑颜开地称赞道:   "啊,啊哈……这烤肉好好吃哦!妈妈,家里好像好久都没吃烤肉了吧?啊,真好吃,啧啧啧!"   谁知身边那座瘟神也同时开口了:"嗯,是不错,就是胡椒味太重了。"   "……"   这一次,轮到汤。   "哈哈,妈妈,这汤也好好喝!什么做的?好像以前妈妈都没有做过,哇!味道简直绝了!"   说完,我在心里连连祷告这一次李信能够闭嘴不再泼冷水。   但是,他还是眨眨眼,轻启了尊口:"要是能除去里面的甜味就更好了。"   上帝恨我,一定是的。   妈妈张着嘴呆了几秒钟:"原来……这汤原来就是这味道啊。"   "哦?是吗?"李信抬了抬眼皮,"可能是我对甜味比较敏感吧。"   "……"   唉,可怜的妈妈。   这时爷爷突然清了清喉咙说话了:"这个……虽然在用餐时间说这话不太合适……为了恭迎殿下光临,敝人特地腾出了自己的房间给殿下使用,因为彩静的房间,实在太小,惟恐殿下会有不便。"   到底还是爷爷见过世面,说起话来不卑不亢。而其他人则一律乱了方寸:平时最皮的彩俊,今天也不敢炫耀他的公鸭嗓了,妈妈仍在尴尬中,而爸爸则始终视线未离开过饭碗。   "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李信淡淡地回答道,一贯的冷漠。   说完,他扫视了一眼众人,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深浅的话:   "大家不必太拘谨客气,否则我反倒会觉得不舒服的,你们根本不必为我准备什么特殊待遇。"   大家面面相觑,猜不透他那么说到底是出于真心,还只是在说反话。就连我,虽然和这家伙一起住了几个月,也一样搞不懂他真正的想法。   他继续说下去:"这次来我都没带秘书也没带厨师,连保镖也是尽量能少带就少带,你们就不必操心了,我不要特殊化,睡彩静的房间就行了,用老人家的房间也太失礼了。再说,我和彩静是夫妻,分房睡也不应该。"   说完,他如纯美的天使般优雅地笑了笑:"大家不要太紧张了嘛。"   那个笑,让我背上直冒冷汗。看家人,也都在忙着擦汗。 *************** *PART5 ***************   啊,睡不着。热啊,热,躁啊,躁……疯了!怎么会对那个不知好歹只晓得作威作福的家伙怜生这些感情?虽说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但是明摆着现在我们根本连起码的朋友都不能算,见面即吵架,谁看谁也不顺眼……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家伙心跳得这么厉害? --------------- 25目眩神迷的故事(1) ---------------   "你这家伙到底存着什么坏心眼儿,别搞笑了,还不快给我搬到爷爷房间里去睡!"   "搞笑?也不知道谁在搞笑。夫妻分房睡才是正经搞笑,我们又没拌嘴也没打架,关系好着很呢,干吗要分房睡?!"   十七年来我从未觉得自己的小房间这么狭窄这么局促过,而自从眼前这个硕大的厚脸皮太子驾到之后,此刻我竟憋屈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而李信却是一脸轻松,惬意地抱着手,用漆黑倨傲的双眸极快地扫了一眼房间: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一把椅子,窗户上悬着扎有蝴蝶结的窗帘,墙上挂着米奇挂钟,绝对可算得上是女高中生的模范样板房了。   然而这时随着他审视的目光,这间一向被自己引以为傲的房间,在我眼里竟也变得简陋起来,天哪,到底怎么了,我,一个堂堂的房间主人,怎么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呢。   "真没想到以前你都住在这个猫耳洞里。"李信脸上露出怜悯的神色。   "猫耳洞?!这房间一个人住最舒服不过了!"虽然心虚,我还是不甘示弱。   "可是现在不是一个人啊。"李信老实不客气地脱下外衣,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说,"我现在累了,要睡觉,你怎么着?"   我怎么着?乡邻赶了和尚,反了你!   我火冒三丈,跳上床,死命把他往下推:"你!你给我出去!出去!"   那家伙却像吞了定身丸,任我怎么推,都纹丝不动。我累得在一旁呼哧呼哧喘粗气,他看着我直乐:"不过,想想还挺为难的。"   哼!你大少爷也知道为难啊,孤男寡女睡在一间房间,要死了你!   "你这张床明明是单人床嘛,两个人怎么睡?无论如何,我觉得今晚你都得要睡地板了。"他一面摇头一面咂着嘴说。   人真是奇异而多样的动物,真有人脸皮可以厚到让地狱的小鬼也敬而远之的程度。   "你胡说八道什么?唉!这是我的房间好不好?我在这张床上可是睡了十七年了,凭什么让我睡地板?要睡也是阁下睡!"   见我紧握了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李信忽地笑了,如夏花般绽放:"呵呵,这么说,你决定今晚和我睡一个房间咯?"   "呵!"我倒吸了一口气,又中他圈套了。   "反正我睡不了地板,要知道我可是在和你房间一样大的床上睡了十七年了。"   说着他干脆四仰八叉躺了下来。   "喂!你!快给我起来!"我一把把枕头从他脑袋下抽走。   李信立时一张脸拉得老长面容顿时变得冰冷,眼角闪着寒光:"你倒试试看,尽管惹恼我好了,明天我们就在宫里见。"   "……"我抱着枕头,张着嘴,怔在了那里。   "不管不管,我要睡了。你把灯给我关了。"   "……"   我突然间悟到了一条真理:别人脸皮厚是一回事,眼前这家伙又是另一回事,他有本钱为所欲为。   没办法,他是老大,为了能够在家多住一段时间,就只得暂时委屈一下自己娇嫩的身体了。但是我终究还是放不下堂堂一房之主的架子去睡地板,于是只得躺在了他身边。   "等着瞧,我可是会梦游的,早晚把你一脚踹下床去。"我扯过一角被子威胁道。   身边有阵阵热气袭来,那感觉既新奇又微妙。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我睡觉时身边躺着别人,还在自己的房间,那么熟悉的自己的床上。   我的威胁对李信丝毫不起任何作用,他仍然闭着双眼,坦然地开口道:"还不知道谁被谁踹下去呢。"   "哼,你见识过梦游吗?对了,我还会磨牙,今天这么累,说不定还会打呼噜,那可一点不好玩,嘿嘿。"   "我才不管你睡相怎样,我睡我的。"他嘴硬,但是口气里明显少了底气。   "我还没说完呢,"我连忙趁热打铁,"我睡觉时还会流口水,所以,口臭也是常有的事,那时候,你也不必硬挺,乖乖下床睡地板,就什么都解决了。"   这话果真管用,李信的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口臭?你不会还有脚臭吧?"   哈哈哈哈,阁下你见过哪个正当花季,视外貌大于天的高中女生能有脚臭?这么的没常识,还是继续待在你的宫里混吧。   "那当然!哪有人没有脚臭的?"我瞪着眼睛,说得一脸无辜。   李信听了整个人一哆嗦,忙不迭翻个身,背朝对我把脑袋埋进枕头,瓮声瓮气地说:"这次我要回去特别关照尚宫们,好好落实一下你的个人卫生问题,我每天都要计分检查……哼,就没见过这么邋遢的太子妃。"   "……"我不响,专等着他受不了自动去睡地板。   "喂,脚臭女,愣着干吗,还不去关灯?我躺下就不爱动了。"   突然间我又悟到了一条真理:这李信根本就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   "赶紧的!"   "……"   哭。我彻底宣布放弃,沮丧地下床拉了灯。   呜呜,这像话吗?那家伙怎么就可以那么得意洋洋地占着我的床?我们怎么可以睡在同一张床上?   啊,不行不行……   ***   景福宫,康宁殿。   国王的寝宫夜深了仍是灯火通明。   "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太子从来没有在宫外过过夜,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 25目眩神迷的故事(2) ---------------   如此低沉且优雅的吐字,除了皇后世上也难有第二名女子做得到。   此刻她正端坐在国王对面,精致的妆容,繁复华美的衣着,暗示着她一天的事务至此仍未完全结束。   "他们肯定过得很开心。皇后,你不用太担心。"国王把玩着酒盅,一仰头把酒倒入肚里,神色淡定,好像说的根本是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虽然外人会觉得他性格挑剔,但是太子处事有自己的分寸。"   皇后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合上了。凝神陷入了沉思,直至国王喝尽一壶酒,才重又开口说道:"您还想逃避到几时?"   毫无预警没有由来的一句话,让国王皱起了眉头:   "你说什么?"   "太子那性格和您脱不了干系,您不必装糊涂,睁着眼说什么太子处事有分寸的瞎话。"皇后的话音不响,却字字千钧。   啪!国王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酒盅:"你在责难朕?负责教育太子的人难道不是皇后你么?"   "正因如此,臣妾才这么忧心。"   国王干笑了一声:"你不必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好像太子性格真有缺陷似的,他不过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皇后叹了口气,同时说道:"您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   国王沉下脸来:"皇后!"   长久以来,这对韩国"第一夫妇"的对话始终都是如此:明明是两个人在说话,却各自说着各自的话。他们的对话,不是为了沟通,更像是一种形式,各自凭义务履行着罢了。   "臣妾实在非常担心。"皇后不想这一次他们的对话也像从前一样,每次因国王的不耐烦而不了了之。   "你什么意思?"   "臣妾很担心太子的婚姻。说起来,这和盲婚没什么两样。现在他们两个年纪小,不管怎样还可以玩到一起去。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太子妃也负担着替王室传宗接代的重任,就太子的脾性,要让他和太子妃相敬如宾,实在很难。"   国王又命下人送上一壶酒斟上。   "那有什么难的?性格么,等他年纪大了,自然也会有所收敛。"   皇后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说道:"他的性格,完全继承自您,殿下。"   国王端起酒盅的手停住了,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徘徊不前。   "那么冷冰冰惟我独尊的性格,根本不是后天教育就可以轻易转变的。嫔宫不是很可怜么?在这陌生的地方,要和自己厮守数十年的丈夫却不爱自己。"   "……"   国王不说话,暗自思忖着皇后话语之外的深意:她明是在可怜嫔宫,暗却是在影射自己。   "臣妾不想嫔宫过那样的生活,臣妾会不遗余力促成太子和嫔宫的相爱。"皇后坚定地说道,眼里有了决然。   "……"   依然是沉默。   "臣妾实在不想看到嫔宫步我的后尘。"   夜笼罩着如怪兽般距的王宫,黑似无底深渊,好像此刻皇后的眼眸。   ***   啊,疯了,我要疯了。   怎么今天的月亮这么亮,就算闭上眼睛,还那么明晃晃刺人神经;睁开眼,正对着我的那个孤独而华丽的背影,更是让人意乱神迷没法安睡。   疯了!我不是性变态,也不是性饥渴,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过生活,而这个晚上,偏偏是今天晚上,我一尘不染的人生却仿佛受到了玷污,因为此刻我的心正突突突撞如小鹿。   即便是隔着薄薄的睡衣,也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肌肉的柔美轮廓,瘦削的肩膀迷离首眩晕的辉黑色而微卷的长头发柔顺地顺着线条分明的脖颈……而那微微的热气始终不间断地隔着被褥袭来,让我不由想起了烤红薯。烤红薯也是这么的温热诱人,先捂在手里,或把脸贴上去嗅它的香味,然后,剥去外皮(他的睡衣),一口咬下去……   啊,等等!我这是在想什么呢?申彩静,羞羞羞!   要怪只能怪他的身体,俊美得简直不道德!居然还躺在我的床上,惹人遐想……一圈一圈把他衣服剥掉以后,露出的白色如洗的肌肤,我也要想吃烤红薯一样,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品尝……   呃,我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我觉得脸孔发烫,连忙转身,对着窗户。   月亮月亮,今天我才知道人们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月亮,你真的好亮啊。大晚上的学什么白炽灯,你就老老实实照着书里描写的"昏黄蕴藉"一些么,在那样氤氲的光线下,白皙的肌肤才会愈发显现出柔和神秘的光泽,惹人亲怜……   NND,我又在发什么春。   睡不着。热。我的脸也热,像撒哈接沙漠;在眼前摇曳的李信那不道德的后背也热,散发着迷死人的气息,如诱人的魔果……   好羡慕他,居然纹丝不动睡得如同婴儿一般香甜。   啊,睡不着。热啊,热,躁啊,躁……疯了!怎么会对那个不知好歹只晓得作威作福的家伙怜生这些感情?虽说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但是明摆着现在我们根本连起码的朋友都不能算,见面即吵架,谁看谁也不顺眼……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家伙心跳得这么厉害?   扑通扑通。周遭所有事物发出的声响也都一律化作了我心跳声。   耳边传来李信均匀的呼吸声,扑通扑通;我的辗转反侧,扑通扑通;头发在枕面上摩擦的声音,扑通扑通;我眨眼的声音,扑通扑通;我的心跳,扑通扑通…… --------------- 25目眩神迷的故事(3) ---------------   "混蛋。"   我嘟囔了一句。可是,为了这么一个明摆着的混蛋,自己为什么心跳到快要爆了呢?   就这么想着,骂着,反复折腾着,这夜漫长得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   她说自己睡觉会流口水,好像确是真的。至于梦游脚臭的说法,我暂时还不能够下定论。   "啧啧!"   李信在睡梦中觉得自己的背上一片潮湿,十分不悦地醒来,发现那片湿原来是紧贴着自己的彩静流的口水。   "睡得还真香。"   他细细端详起了睡梦中的那张精美的脸。那么的平静圣洁,好像完全没有烦恼事的孩童,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不易察觉的微笑。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呢。   "……嗯!"彩静动了一下,好像要醒来,却又继续沉睡了去。   李信记起在自己的睡梦里仿佛听见她不时说梦话,只是记不起具体的内容是什么。   "妈妈,彩俊他……我的便当……那个……"   这不,好呢喃地说。   她的梦里,弟弟彩俊应该正在抢她的便当。李信这么静静地看着,想着,突然觉得有些嫉妒,申彩静,凭什么你一个人仰面朝天睡得这么香甜,我却被你的口水弄醒,怎么也睡不着了!   "呜……混蛋……"彩静在睡梦里扭过头,呼吸声近在耳边。   李信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尽量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这样子下去可不行。"他在心里说。   每天每夜一起睡在这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怎么行?眼前的那张脸孔又一天胜似一天的变得可爱,怎么办?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窗子不大,但对这么一个小房间来说,它提供的采光已经相当充足了。平生第一次,李信觉得自己离阳光是这么的接近。   他忍不住轻轻地将手放在彩静光洁的额头上,柔声地说:"什么好事,笑得这么开心?"   彩静均匀的呼吸声替代了回答,嘴角的微笑似乎越浓了。看着那笑容,李信不由又想起了昨天在车里彩静说的那句话:   "景福宫里哪有什么我的家人?我的家人都住在这里!"   那句话深深触及到了李信内心的某些东西,自尊心,或是骄傲,抑或是占有欲。家人,到底家人的标准是什么?如果说连丈夫都不算是家人的话……   "不能让她看出我喜欢她,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   李信突然被自己的自言自语吓着,有时愈是无心说的话,愈是代表真心。摩挲着彩静额头的手指也停住了。他不晓得应该怎么解释那个"否则",也不晓得每次看到彩静,自己在心里生成的那些不可抑制的双重感情。明明喜欢着,身体却每每不听使唤,说出一些话嘲讽她伤害她。冰火两重天。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想做些什么。   那样的冰火体验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复着。   当他看见整天围着妈妈打转撒娇的她,和弟弟嬉笑打闹的她,和爷爷下棋种花的她,和爸爸手牵手散步的她……心里的复杂感情如疯狂的巨藤恣意纠结。   看着那张无忧无虑天使般纯真的脸孔,他甚至会产生毁灭它的念头,然而很快的,一股疯狂的想要占有它的念头又占了上风。   痛苦又快乐的感觉如涨潮时此起彼伏的海浪,一波接一波。他拿那样的自己也没有办法。 --------------- 26开学大扫除(1) ---------------   终于开学了。   一大早自起床起我就开始紧张,好像得了便秘一样坐立不安。几个月不去学校,也一直没有和安生智他们联系过,待会儿见面了少不了会数落我一通,啊,搞不好还会吃他们一顿拳头。不过打我骂我都没关系,最让人担心的却是如果他们真的生了我的气,那样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估摸着时间出了门,外面已有车子等候着,也就是李信从前上学时坐的那一辆。上车后,也不觉得发动和行驶,平坦得如履平地。就那样恍如静止地开了许久,车子终于停住了,我探头望出去,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学校正门,而是从前根本不知道有它存在的后门。   李信高贵地下了车,优雅地抬手看了看腕表,轻吐了声:   "哟,10点了,迟到了呢。"   这家伙从来有着充分的迟到理由,因为学校附近是著名的交通堵塞街区,他的专车加上警卫人员的车辆,一行浩浩荡荡,在闹市,尤其是上下班高峰时间一堵大半个钟头也是常有的事。太子有坐专车的特权,却没有让百姓让路的专权,除非他从此改开直升飞机上下学。再说对李信来说,自小见惯了各式大小场面,也练就了一张百毒不侵的金刚脸皮,遇事基本上连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迟到算什么?能来上学已经给学校天大的面子了。   但是我还没这本事,一听他说迟到了,更是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本来我的朋友就对我有意见,再加上迟到,他们会怎么看我?"   李信听了却冷笑一声:"这么过分在意别人想法的人才是自讨苦吃。"   哼!你以为谁都想你一样的冷血麻木?   我瞪了他一眼,扭头忐忑不安地望了眼不远处的教学楼。奇怪,怎么以前那座掉着渣的老楼今天却是格外的雄伟高大呢?   难道是自己过了一个假期缩水变矮了?   "你加油。"   李信反常地伸手极快地碰了碰我的肩膀:"给我抬头挺胸,记住,你可是太子妃啊!"   我抬头看他。逆光,看不清楚脸,却能感觉到他嘴角弯起的一抹微笑,如秋夜的月色,柔华可人。   "下课后就直接回这里,车子一直都等着,还有……"   那抹笑,仿佛一个天使的面具。让人捉摸不透却欲罢不能,冷冷地用嘲讽的话刺伤我时,也带着笑;鼓励我时,也带着同样的笑。   "表现得好些,嫔宫娘娘!"   "快请进……嫔宫娘……啊不,彩静……"   上课铃声早已响过,安静的走廊里只听得到我和班主任两个人的脚步声。   "老师您也真是的,以前怎么称呼我现在就怎么称呼我好了。"   "哎哎,嘿嘿……"班主任仍挥不去一脸的紧张尴尬,连忙唯唯诺诺答应道。   我见他原本已有谢顶趋势的脑袋,不知是否出汗的缘故,此刻更是油光锃亮,惟一的几缕宝贝发丝被梳理得整整齐齐,但终究难成气候,眼看过不了这个秋天就能全部脱尽。好端端一个班级却有着两位王室成员,就像鲤鱼池里盛鲸鱼,做为班主任,他的压力之大可以想见。   "您,啊,你看还干净吧?"   "什么?"我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干净不干净?   班主任又嘿嘿地笑了:"听说嫔宫娘……不,彩静要回学校,我特意让大家做了趟大扫除,是不是觉得比以前干净了一些?"   啊……难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原来是做过大扫除了,不过到底还是觉得原来的"盘丝洞"来得亲切。   "啊,大家都辛苦了。"我努力把话说得正式体面。   "哈哈,没什么,小事小事。"班主任连连摆手,笑容可掬。   到了,推开教室门,原本还在嘻嘻哈哈的同学们看见班主任驾到,手忙脚乱急着各自归位,教室霎时安静了下来。   我苦笑了一下,在以前,自己也是那其中的一员。   "大家安静坐好,彩静回来了。"   安静,自不用说,整个教室安静得可以清楚地听见窗外的鸟叫声,而大家脸上的表情却一律的微妙复杂。我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第三排的安生智,在目光交汇的那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而她,却冷冷地扭过了视线不再看我。   全班上下惟一一个以真诚的笑容迎接我的,只有那坐在后排的李律。他的脸孔一如往常的干净明朗,眼睛还是那么漆黑晶莹,眉宇间一片清澈,微笑着对我眨巴着眼睛说了一句什么,看嘴形,又是那句暧昧的"你好啊,小新娘!"   班主任好像也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连忙清清嗓子说道:"我知道大家有很多话要和彩静说,不过现在先上课,等下课了大家再慢慢聊。"   换作往常,早有人开始向班主任撒娇耍赖故意拖延上课时间,而今天,只见大家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沉默如潮水一般地翻涌,而我则像是海里的一座孤岛,格格不入。这到底是怎么了,我还是我,还是从前和你们一起打闹玩耍的申彩静啊!   "彩静,你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吧。"班主任打破了沉默。   "是……"   我缓缓走向生智旁边的空位,感觉小腿有些发抖。而生智的脸始终扭向一边,完全无视我。别这样啊,生智,转过头让我看看你啊。   "生,生智,好久不见了我们。"我颤颤地同她打招呼。 --------------- 26开学大扫除(2) ---------------   她却把脸扭得更偏了,只给我一个冷冷的后背。那个后背,像是瘦了些,再没了从前健壮有力的轮廓了。   "哎……"我不放弃,用手去碰她的背,她却像触电了一样,一个激灵把身子避了开。   "喂!安生智……"我伤心极了。   她仍不回过头,紧捏着拳头。接着我便听见她的一声低吼:"别碰我!"   刹那间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你,你干吗这样子!"   一声喊把全班都惊了一跳,班主任更是停住了在黑板上写字的手,惊讶地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不管,此刻我的眼里只有生智那冷冷的后背:"你干吗这样对我?我做错什么了?别人怎么对我我都没关系,可是你不行,你是生智……"   "啊,这个,彩静,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上课……"班主任赔笑着打圆场。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既然已经喊了出来,得不到一个回答,我是不会罢休的。   就在这时,生智突然转过身来看住我,眼里也满是泪水,"你怎么没有做错?"   虽然早已习惯了她的大嗓门,此刻我还是大吃了一惊。   "现在到底还是和以前一样叫你彩静,还是应该尊称你做嫔宫娘娘,你倒是事先关照我一声啊,就这么突然地冒出来,又是那么尊贵的身份,你让我怎么对你说话!"   我愣住了。   "还有,你知道昨天班里同学都做什么了吗?说是你要来,不,是嫔宫娘娘要驾到,我们放了学都不能回家,做平时一年才做两次的大扫除。你以为你是谁?你不就是申彩静么?学习成绩也不见得突出,一上体育课就偷懒,上小卖部时却跑得比谁都快。你好了不起噢,让我们全体留下来做扫除做到8点!我是不是现在还要跟你说敬语呢?"   说到这儿,生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知道……昨天做扫除时……我有多紧张……多害怕,怕以后再也不能叫你……彩静了……"   哎,这丫头!   我早已是百感交集泪流满面,忍不住伸出手把她紧紧搂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生智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把头埋进我的胳膊里,嗷嗷地哭得更厉害了。   就在我俩抱头痛哭的当口,身边有人接二连三的说话了。   "对对,都是老师的错!"   "哟!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班主任跳了起来。   "都是老师非要搞得那么隆重,把气氛弄得怪怪的。"   "啧啧啧,听听这口气……"班主任不服气。   "老师不要回避责任么,还有现在彩静可是嫔宫娘娘了,老师怎么不对娘娘说敬语呢?"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班主任连连擦汗,头顶愈发油亮得可以照人,再加上被电风扇吹拂起的那几缕可怜的发丝,整个人看上去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连我和生智都禁不住破涕为笑。   "安静!都给我上课!"班主任拔高了嗓门,决定重振一班之主的威风。   然而下面却是摇头嘘声一片,"今天我们不要上课,大家一起聊天啊!"   "就是就是,我们要听彩静的故事!"   "啊,什么故事?"我茫然地看向大家。   刚才还小鸟依人靠着我的肩膀的生智霎时来了精神,亮起大嗓门说道:"申彩静!我代表一年级(3)班的全体成员向你提问!"话音一落立刻有鄙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生智连忙改口道:"啊,我还没资格代表全班,那么,我就以玫瑰王子会前会长的身份问你,申彩静……"   说完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所有人的目光也唰地聚到了我身上。   "什么……问我什么……"我有不好的预感。   "嘿嘿,初夜怎么样?"   ……果然!   我慌忙看向班主任:"老师,我们上课!"   与此同时,生智的拳头便虎虎生风砸到了我的背上,幸好前面有课桌挡着,否则我就飞出去了,呃,要死了你安生智!   "少废话,申彩静,坦白从宽!"生智吹了吹自己的拳头。   我眼泪又要下来了,痛啊痛,那丫头的拳头还是那么狠,再挨一拳我就要吐血了!   "说!"   "打死也不说!"   "你老公技术怎么样?"   "嘿嘿,什么技术?我顶多咬过他的手背。"   "啊呀,骗人!快招快招!"   "我没东西可招啊!打死我也招不出来啊!"   ……   如此在我见招拆招,奋力抵抗之间一堂课转眼也结束了。   放学铃声及时救了我一条小命,大家也顾不得我,收拾了东西纷纷跑出了教室。生智临走前,仍不忘向我挥了挥拳头一示雌威:"你等着,早晚它会让你自动招供!"   我吐出一口气,待大家都走尽了,才慢腾腾收拾起自己的东西,这时有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膀。   "啊,是律儿。"   李律的笑一如从前,灿烂如花温暖如春,配上那浅浅的发色,甚至会让人产生错觉:他是会发光的。   "你去哪儿?"他问。   "啊?放学了当然回家咯。"   "家?"   "对啊,我家。"   李律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回哪儿?" --------------- 26开学大扫除(3) ---------------   "宫里。"   "啊……"我低下了头。   他的话提醒了我,在家和妈妈撒娇的日子越来越短了,一切又将归复原位,我又将回到那座沉闷冰冷的王宫。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不由跌到了谷底。   从教室走向后门的一路上,脚步声也比平时沉重了许多。   李律始终陪在我身边默默走路。   "我也不很清楚,但当时送你省亲前,说的是只有两星期……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   "我明白了。"   说来奇怪,每次和李律在一起,我连呼吸的速度也会随着他的节奏而放慢,脚步也是,简直不像走路,倒像是踱步。这男孩,他身上流着一股缓慢却坚定的力量,让身边人不由自主受他支配,比起李信的硬碰硬,他好像高明了许多,懂得以柔克刚的艺术。   "你要能早点回来……就好了。"他恳切地看着我说。   "不要不要!我现在每天最苦恼的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在家多待几天,早点回去?不不不不!"   我那一长串的"不"字,让他收住了脚步。我没办法,也只好跟着他一道停下来。眼看后门就在眼前了,他却不走了,一脸委屈得说道:   "那样的话,就不能和我玩了……"   我怔了怔,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个会撒娇的义诚君少爷,比起那个只晓得用冷言冷语刺伤人的东宫李信不知道要可爱了多少。   "呵呵,我在宫里也一样不能和你玩啊。你住在义诚君官邸,我住在嫔宫殿,碰面都还要等到一起向太后娘娘请安时……"   他听了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那也可以一起玩啊!"   我笑他的孩子气:"呵呵,怎么玩?"   "去那里玩,那里……"   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那里"。这次又是哪里?还是那个所谓的"天底"?   他当下的表情就好像被人抢走了棉花糖的五岁小孩,委屈却可爱十足,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香远亭我们以后还可以一起去,我也蛮喜欢那里的。"   他的眸子却黯淡了下来,有了些许的忧伤:"我不是说香远亭。"   "哦?那你说哪儿?"   "那里。"   "哪里?"   "那里,我要和你一起去那里玩。"   我根本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只得看着他茫然地摇头,他见我摇头,更急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那里就是那里。"说着,他竟抓住了我的手。   "啊,你干吗……"我甩开他的手。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那里,还有我,我是谁,你一点也没有印象了么?"他的神情那么严肃那么恳切,一点也不像在同我开玩笑。   可是,你要我记得什么?那里,不就是上次一起去的香远亭么?要不就是那个叫"天底"的湖?你是谁?你不是李律么?   "你真的……"他的眼里竟满是忧伤,落寞的忧伤。   就在这时,一个不耐烦的汽车喇叭声突然响起,把我俩都吓了一跳。扭过头去,正是李信的车,后车窗半开着,李信隔着窗口向我喊了声:"干吗呢?知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还不上车?!"   我只得歉意地冲李律笑笑:"对不起啊,我要走了,我们明天再见。"   我转身走向车子,留下李律一个人失神地站在那里,孤独无依。   李信在车里向他招手:"明天见,堂哥,你走好!"   李律却毫无反应,站得纹丝不动,脸上如水般平静。就那样车窗升起,他的俊俏身影也渐渐在视野里愈变愈小,直至同暮霭消融在了一起。   "那家伙,今天有点不对劲。"李信说。   "嗯?什么不对劲?"   "他今天的表情我从没见过。"   "什么表情?"我或许是有些迟钝,在我看来,李律是一如既往的俊美可爱。   "他竟然没有笑。"   "……"   李信和我不会知道,当时在原地目送我们车子绝尘离去的李律,说了怎样一句话:"那位子,原本就是我的,堂弟。" --------------- 27不为人知的心酸故事(1) ---------------   李律在独处时,经常会回想起幼年,回想起那时身着黑色套装的母亲的脸孔。浅色的发色,白皙的肌肤,大眼翘鼻,即使在幼年的小李律看来,自己的母亲也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丽女子,拥有着让人目眩的容貌。   然而,突然有一天,母亲不再炫目,脸色竟是那么的憔悴,恐惧和忧伤。   她蹲下来,直视着小李律的眼睛,说:   "律儿,从今以后你要管信儿叫王孙少爷,知道了么?"   小李律不明白:"为什么?王孙是我啊!我比信儿大,我是王孙!"   母亲愈发忧伤了:"现在不是了。律儿,你父亲去世了,所以你也当不了王孙了。"   "不,你弄错了,我是王孙!"小李律不依不饶。   母亲的脸色已是惨白:"不,律儿,现在不是了。我们什么都丢掉了。"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那空洞的大眼睛里滑落下来,滴在小李律的手背上,冰冷。   "什么……都丢掉了……都没有了。"   此刻陷入回忆里的李律,蹲坐在黑暗的房间一角,喃喃地重复着当年母亲的那句话。   "什么都丢掉了……"   王孙的名号丢掉了,国王的继承权丢掉了,定下婚约的小新娘,也丢掉了,什么都丢掉了。   "妈妈,你一定是弄错了……"   他耳边仿佛仍能听见当时自己的哭喊,小小的人,一直哭到手脚冰凉。   李律有些动容,把脸转向窗外。自义诚君官邸望出去的天空只是阴郁,同香远亭上方那片低垂美丽的天空是那么的不同。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这个官邸,却对能看到香远亭的景福宫情有独钟。   "什么都丢掉了,这根本不像话。"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睫毛被泪水濡湿了。   "不是我们丢掉的……而是被人抢走的。"   他依旧紧闭着眼睛,然而脸上的表情则如大风多云的天空,时阴时晴瞬息万变着。这么持续了不多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要夺回我应有的一切。"   时间也似静止了,在他紧握的拳头与闪亮坚定的眼神之间。   与此同时。   沿着康宁殿后花园的一面低矮的围墙,两个人正并排走路,影子被夕阳拖得老长老长。   这时间能够在此处悠然散步的,除了国王不会有别人。他身上扔披着白天时穿的朝服,而他旁边的女子,则穿着端庄素净的白色套装。两人的穿着一古一今,走在这传统与现代和谐并存的景福宫内,倒也不显得突兀。   "好久不见了。"国王首先开口说话了,话音清冷,好似当下早秋的晚风一片凉意。   "是啊。"女子静静地应道。   这个即使只穿一身白,也要比全天下万紫千红女子都要美丽的女人,正是李律的母亲,义嫔娘娘。   "早听说你回来了,怎么到现在才有工夫来宫里。"国王的话丝毫不带任何感情的色彩,既无责备,也无遗憾的意思。   义嫔笑了:"今天来也是好容易凑出的时间,只想见见殿下您就回去……"   "……"   "说来也好笑,我到现在还不适应穿宫里的衣裳,我现在这身打扮要被太后娘娘看见了,不晓得又会怎么说我呢。呵呵,她以前也对我总有微词……"   望着眼前自己兄长的遗孀,国王的眼神始终冷淡,那黑色的眸子仿佛有着吸取所有光线的魔力,无论何时何地总是那么的波澜不惊。   义嫔好似早已熟悉了那双眼睛,不为所动,只管把话说下去。   "其实不光是宫里的衣裳我不喜欢,还有宫里的勾心斗角,简直让我厌透了。想当年我还是太子妃的时候,那些苦头,真不知道自己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殿下您也清楚得很。"   国王只点了点头,看着她不做声。   "所以……我当时立下决心,如果我当上了皇后,我一定要废除那些繁琐害人的宫中法规。"   这时日头西斜,眼看就要落山,两人的影子被拉到最长后,便随着消褪的光线逐渐变淡,直至难觅了踪影。   两人又沉默走了一阵,义嫔再次开口说道:   "我是那种有野心的女人。我曾有过很多梦想,等着做了皇后以后去实现,其中之一,就是要让我的儿子当上这个国家的君主,而我身为太后,受万人尊重和敬仰……正是因为这些梦想,我才能咬牙熬过做太子妃时,那些沉闷又艰难的时月。"   两人的脚步同时停住了。   义嫔直视着国王,幽幽地说道:"所以……我才选了他。"   就着昏暗的光线,国王仍能清楚地看见,一滴晶莹的泪珠正挂在义嫔的眼角。   "那时他是太子,是将来的王位继承人,而殿下……殿下当时不过只是大君。"   义嫔用手指轻轻拭去那颗眼泪,国王注意到她无名指上仍戴着那枚当时大婚时先王赐予的婚戒。   "我知道我当时的选择,给了你很大的伤害。"   至此,国王终于沉默不下去了:"你这么说让我很意外,你并不像是会道歉的人。"   "不,不要这么说……"义嫔眉头紧蹙,连连摇头,又有一滴泪水自眼眶滑落,顺着她那美丽的脸颊往下流。   "我也是受过伤害的人,所以我明白您的痛苦。我当时心有多痛,您就有多痛,我们虽然处境不同,但是有些煎熬却是彼此感同身受的。" --------------- 27不为人知的心酸故事(2) ---------------   义嫔仰头看着国王,重提旧事。那张脸孔,映着新升如水银般的月光,美丽得似不真实。   "到底,我还是遭到了报应。"她叹了口气,眼睛却始终未离开过国王的脸。   国王记不得上一次为这位女子的美貌而惊为天人是在什么时候。自从十多年前她冷冷地转身给自己一个背影,突然某一天却以嫂子的身份出现,与自己形同陌路……在那以后,自己就再没有对任何女子动过心。   "我……"此刻在义嫔那双美目的注视下,国王那颗冰封已久的心在渐渐融化。   他不会知道,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某个阴影笼罩之下,另一个人也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此刻那人正用手捂住自己大半张脸孔,让人无处判断底下真正的表情。   那人,就是皇后。 --------------- 28恋爱葵花宝典(1) ---------------   "怎么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我不知道啊……"   "真是的。"   "哦,是哦……"   这样的对话,李信和我已经反反复复进行了不知道多少遍。   妈妈自从辞了卖保险的活以后,便优雅从容地从事起了社区志愿服务的工作(换作从前,连自己家人糊口都有困难,志愿服务?!想都不会去想);爸爸则照例雷打不动地每天到图书馆报到;彩俊自从李信搬来住以后,就基本上每天往外面跑,到底还是觉得家里多个人不自在吧;爷爷出门极少,今天不知怎的也不在家。   总之,偌大一个家只剩下我和李信两个人。吃过晚饭后,实在无聊,只得并排靠着沙发看电视,就像是一般夫妇饭后常做的那样。   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斜眼看他,没想到他也正在偷偷观察我。两人的目光如电光火石般一接触,便又马上分开了。   他一边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频道,一边张了张嘴巴,眼看又要和我开始下一轮同样的对话,然而这一次他却换了话题。   "我又饿了,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吃什么?"我抖擞了一下精神,有点儿事情做总比和他对着电视干坐着强。   "你等着。"说着我跳了起来,奔向厨房拉开了冰箱。冰箱里面虽然都是食物,但多数还是妈妈做菜用的辅料,根本没有什么现成的可吃。打开橱柜,摞得整整齐齐的我们全家的最爱"辛拉面"们便映入了眼帘。   "吃方便面吗?"我朝客厅喊了一嗓子。   "方便面?"他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方便面一样。   "对啊,辛拉面。"   嘿嘿,"辛"拉面,"信"儿,你俩的名字还是兄弟呢!要是有一天能把你也做成方便面,就着泡菜一口一口地吞下,嗯……那滋味肯定美妙极了!   "那东西好吃吗?"李信又在问,满脸的疑惑。   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后,在韩国,"辛拉面好吃"就好比牛顿定律一样,是铁板上钉钉的真理!那家伙到底有没有常识?!   "你是韩国人吗?你见过哪个韩国人会问辛拉面好不好吃?"   "我又没吃过,怎么知道?"他委屈地回答道,白皙的脸上一阵无辜。   啊,这个可怜的家伙,平生第一次我竟然可怜起李信来,做了快十八年大韩民国的太子,居然还没有吃过辛拉面?突然有一股强烈的使命感从我内心油然而生,我一定要这个韩国未来的国王尝尝在他国家仅次于泡菜的国民食品:辛拉面!   "那就(少废话)吃吃看吧!"   我正往锅里倒水,耳边又传来他阴阳怪气的一句:"听说方便面是典型的垃圾食品,绝对不能吃的……"   这家伙,怎么这多废话!   "要不你就饿着去!"我不耐烦地回了他一句。   他听了也就不响了,看来真是饿了。我不理他,只管专心煮我的辛拉面,换作平时,可能会考虑到他的口味,少放一些调味料,既然已经决定让他体验一下辛拉面的魅力,也出于一些私心(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吃了,啊,那辛辣浓郁的滋味……到底是家好,在景福宫甚至连个24小时便利店都没有),我把包装袋内的调味料全部倒入了锅中,当那熟悉的辣椒粉味道扑鼻而来,我幸福得直想哭。   "辣死了!"   李信才夹了一筷子我做的"爱心方便面",就皱起眉,四处找水喝。   "白痴,辛拉面辛辣面,不辣怎么行?"我白了他一眼。韩国人居然还有嫌辛拉面辣的?   我盛了一小碗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满满盛了一碗,用筷子卷起一个面团,塞进嘴里:"……呜呜……不想吃就别吃……咂咂……"   最好你别吃,我一个人吃!   "谁说我不吃?"   李信仰头把一杯水倒进肚里,举起筷子,汗水浸润的额头上分明写着四个大字:视死如归。   接下来我们便展开筷子大战,为了抢夺锅里所剩不多的面条。看不出来,那家伙用筷子还真有一手,又精又准又狠,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刚才还嫌辣,哼哧哼哧抱怨,现在倒来跟我抢?!"我抢不过,只好用话来激他。   我是多么期待看到他一把撂下手里的筷子,说:"我不吃了!"   然而,他却狡黠地笑了:"嘻嘻,谁抱怨来着?"   "谁?除了阁下你还有谁?"   "不是吧,刚才举着筷子就像举着管枪一样,惟恐别人抢自己碗里面条的人,是申彩静你吧?"   "什么?"   "一会儿又好像小孩子被人抢掉了手里的糖一样,嘿嘿,嘴撅得好像唐老鸭。"   给你吃你还说我?!   我气不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扔掉筷子直接上手,把锅抱到了自己这边。然而一看却傻了眼,不知什么时候一满锅的面条竟然已快见了底!啊,什么跟什么嘛!人家还才吃了几口!!   "什么嘛!你犯规!"   "犯规?我们在比赛吗?"李信一面拍着肚子,一面忍俊不禁,"吃方便面还有什么规则吗?谁有本事谁就多吃呗。"   眼看他又要伸筷子来抢最后那一口的面条,我连忙紧紧地把锅箍在怀里,严阵以待。   "你倒是抢抢试试看!"我眼里冒着火星。人的生存本能是一切战争的导火索,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而支配战争的最原始的欲求就是食欲。今天为了辛拉面,我要调集自己所有的热情和意志光荣宣战! --------------- 28恋爱葵花宝典(2) ---------------   嗖!   敌方发起进攻了!   只见李信的筷子在我眼前极快地虚晃了一下,我还在判断它的运行轨道和着陆位置,它已经准确地带着战利品凯旋了。   战斗的开始和结束只在眨眼之间。   "不行!!"我绝望地目送着最后的几根面条进了李信的大嘴,愤怒和委屈同时袭来,我在心里暗暗诅咒:李信李信,祝你来生投胎作方便面,哼,就叫"信"拉面,放在货架上积灰没人买,直到过了保质期(众所周知,方便面的保质期简直长到可怕),被人丢到垃圾场喂苍蝇!!   想到这儿,我不觉释怀不少,但转眼看见他得意洋洋地正对着我坏笑,眼睛亮晶亮晶的,气又上来了:"那你洗碗!"   李信收住戏耍的笑,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是我?!"   "因为是我煮的面,没有只吃不动手的道理,你洗是不洗?"   "啊??"他转了转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   "啊什么啊?!就是应该你洗!"   我已经做好准备开始第二轮战斗。虽然我输了第一轮战斗,但是起码也要争取在战后中获得一些好处。呵呵,高中历史课本里的那些《凡尔赛条约》,《慕尼黑协定》可不是白学的。   万万没想到这次李信居然十分爽快地答应:"小事一桩,洗就洗!"   哟,乖乖,到底还算你识相,知道非暴力和平处理战后问题才是最明智的。   "只是……"他皱了皱眉,嘴角挂着一丝疑问,"碗要怎么洗?"   ……我倒。   吭哧吭哧。   我苦笑着看着李信在厨房同那一个锅、两副碗筷较劲。那架势就好像科学家做实验,之前他甚至还详细阅读了洗涤灵的使用说明书,就差用试杯量出每只碗应用的剂量了。   我抱着手在一边看得津津有味。倒要看看他这碗能洗到猴年马月。   吭哧吭哧。   他哪里是在洗碗,根本就是在给锅碗挠痒痒嘛,我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嘿,你干吗呢你?"   他横眉竖眼地回过头来:"我干吗难道你看不见吗?"   呵,你强,你行啊,刚才抢我方便面的那些本事到哪里去了呢?   "嘿嘿,没事,您慢慢洗,不会洗也不要紧,会洗碗也不能当饭吃,你说是不是?"我拍着他的肩膀,半是安慰半是讽刺。   李信瞳孔慢慢收紧,眼底闪过一抹暗绿的色彩,怒道:"你再这么对我,我明天就拉你回宫!"   听到"回宫"两个字,我就腿软了。   "行了行了,您走开,让奴家来洗,太子殿下。"   他也是牛脾气:"不要,我都快洗好了!"   "千万可别累坏了殿下您的龙体,快快这边有请。"我赔着笑脸。   "好了,洗好了!"李信脱下橡皮手套,狠狠地甩在了水池边,看他那张臭脸,还真生气了。   "呵呵,辛苦了辛苦了。"我连连拍手。   "我干吗要吃这个苦?"   实在受不了他的养尊处优,有人吃饭自然就有人做饭,吃完饭自然也有人洗碗,这些起码的常识都没有么?   "这种活早晚都要学的么,你就当提前练习好了。"我说。   他却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我?早晚要学这种活?"   "对啊,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要实现自己的梦想,总要先上大学吧,接着也有可能去留学,那样的话,离了宫里一个人生活,不会洗碗怎么行?"   "……自己想做的事?"他沉吟道,陷入自己的深思中,平静的面孔有着天使般的宁静,让人心醉。   "嗯。"   别看我说得一本正经,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真正想要做的事,不过,现在才读高一,也没必要那么着急地决定。说那些话,不过就是为了洗脱刚才自己"恶媳妇"的形象,让李信打消明天就拉我回宫的念头。   "所以啊,你应该感激我,让你学到了东西。"我冲他眨了眨眼。   "你……"他看了我一会儿,寻长答案,突然笑了:"别找给自己借口开脱。"   哈哈,到底还是被你发现了。但学习些新东西对你总没有坏处,我亲爱的太子殿下。   两周的时间就这样在眨眼间飞逝而去。 --------------- 29让人流泪的甜蜜(1) ---------------   转眼就到了回宫前最后一晚。也要跟这张狭窄的单人床说再见了。   "终于要走了。"   李信瞟了眼那张并排放着两个枕头的单人床,自言自语道。他在想,这张床,即使过了很多年自己仍会记得的吧。他甚至还想过以后一定要召见几个家具厂的老板,问问到底为什么要把床做得这么窄,让人睡得这么局促,以至几乎每天起来他睡衣的后背都是湿的,全是彩静的口水……   啊,还有彩静的梦话,他也都会一并记得。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嘲地笑了。不好笑么自己?起初为了这门婚姻是那么的烦恼,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怎么取消这门亲,到现在怎么反倒对彩静,存了不舍和怜爱了呢?   最起码,他和彩静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觉得寂寞无聊。   彩静永远有办法让他笑。   彩静。她现在又在哪里做什么呢?   "哇!!"   从彩静父母房间传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声:"我不要走!妈妈,不要把我送回去!你怎么忍心把我送回去呢妈妈?!"   李信才想起身去找彩静,此刻听到她的哭声,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无缘无故怎么又不听话了呢?我怎么能不把你送回去?"   "啊,我不管不管!我就是不走,你让我怎样就怎样,我反正就不走!一想到回去那里,我就要抓狂了!啊?妈妈,我不走行不行?妈妈去对他们说我不去了,好不好?"   透过虚掩的门缝,李信看到彩静一把扑进了妈妈怀里,胳膊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撒娇哭闹不止。   "轻点轻点,你要把爷爷吵醒了,他听到了又会伤心的。"妈妈温柔地拍着彩静的背,哄着她:"哎……妈妈也不想把你送回宫啊,但是又有什么办法,你不能不去啊……乖,彩静乖,听话啊……"   "……呜呜……妈妈……"   李信站在阴影处,身形挺拔颀长,黑色的头发仿似弥漫着淡淡光泽,如水的双眼静静地看着满脸眼泪纵横的彩静,无奈地笑了,在心里说道:"哼,宫里都住着吃人的怪物吗?"   这么想着,他默默转身回了房间。对彩静,他的感情总处在不停的变化中:抛开名义上丈夫的身份,他时而觉得她撒娇闯祸实在可爱,时而又觉得她太不懂事专惹人生气。总之,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他对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妈的。"   回到房间,又看见那张孤零零的单人床,李信终于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刚才还想着要质问家具店老板为何把床设计得这么窄,这会子他却觉得那床其实很宽,足够容两个人,肩并肩,躺在一起。   "呃,信儿……"   明天就是回宫的日子了。吃过晚饭后,眼看着夕阳落下山,任我怎么着急跺脚,在家的时间也是一秒短过一秒地在流走。跟妈妈做无用功哭闹了一阵子后,我回房取枕头,打算在这最后一晚要和妈妈睡。一推门,就看见李信正倚着床看书。   "怎么了?"他听见我叫他,抬起了头。   "那个,今晚是我在家最后一晚了,我想和妈妈睡,好不好?"   李信把如风视线从我身上慢慢移开,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随你的便。"   "噢好,谢谢,那,我们明天见。"我上前抱了枕头。   李信"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把灯关了。"   "……噢"   他此刻的表情让人害怕,俊美的面容仿佛结了冰,深邃的双眸中弥漫着雾色,下巴僵硬而紧绷。我曾想,经过这朝夕相处的两周时间,他或许会对我好一些,亲近一些。事实证明,他确实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我冷若冰山,然而在这最后一晚,一切又似回复到了原状。   他的表情分明又在警告我:别惹我,惹我绝没有好下场。   我的心一沉,讪讪地说:"那我关了。"   "关!"   "真的关了?"   "叫你关就关!"说完,他翻了身背对着我,再不说话,像极了一个赌气的小男孩。   我突然觉得那张床在他高大俊朗的身形下竟然是那么狭窄,真不晓得以前是怎么两个人睡的,再加上我糟糕的睡相,他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哦,那你晚安。"我关了灯,对着黑暗里的他小心说道。   他还是不说话。   我愣了两秒钟,想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为什么这么的低落,为了他?不不不。   "不管你,你一个人好好睡!"我也赌了气,拉上门,噔噔噔地跑向了妈妈的房间。   想到今晚会睡在妈妈的怀里,心里说不出是甜蜜还是苦涩。   啪!   灯灭了,房间顿时暗下来,夜的黑色在慢慢弥散,伸手不见五指。这样很好,我不必担心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会被她察觉。   听着她大步走远的脚步声,我伸手摸了摸身边空出的那半张床。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轻轻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发火?"   刚才在妈妈怀里撒娇哭闹的彩静再次浮现在眼前。   我不要走!能不能不走……   我也不想送你走,送你去那里一个人孤零零无依无靠……   母女的对话在我听来,那么的刺耳。   在这里,不论他们如何小心翼翼如同上宾一般的招待我,我终究还是一个外人。 --------------- 29让人流泪的甜蜜(2) ---------------   "妈的。"   我又骂了一声,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托彩静不在的福,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的后背十分的干爽。只是,为什么心里却是那么潮湿阴郁呢? --------------- 30买牙刷的艺术 ---------------   "啊,东宫夫妇回来了。"   一回宫便要向长辈们请安,但不巧太后娘娘今天去了昌庆宫会面故乡来的好友,所以请安的宫殿也由慈庆殿换成了国王的寝宫康宁殿。   康宁殿比其他所有的宫殿都要宽敞,殿内的设计装饰也区别于交泰殿和嫔宫殿女性化的风格,十分的大气与雄伟。只是要命的是,这里仍保持着传统的韩式风格,不设座椅,大家一律都得席地而坐。   这可苦了我,不多久膝盖就麻得没了知觉。呵,太后娘娘,您老还是快点回来吧。   "亲家如何?太子。"皇后问李信。   那李信自从回宫那一天起,就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整天闷闷不乐,英气俊美的面容上有了一丝阴郁的淡漠,也不说话。直到现在母亲问了话,才勉强开了尊口。   "很有趣。那段时间我见到了很多不知道的东西,也明白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国王饶有趣味地问他:"说来听听。"   "好比说,牙刷。"   "牙刷?"   我也不解地看向他,淡淡的神色,高傲的面容一如往常冷峻,就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牙刷有什么稀奇的?   李信施施然说道:"在彩静家,大家用的牙刷都放在一起。所以每支的颜色都不一样,为的是区别各自的牙刷。所以我在想,每次买牙刷的时候,他们都会特意选择不同的颜色,也会按照各自喜欢的颜色来挑选,爸爸的是这种颜色,弟弟的是那种颜色……难道不是很有意思吗?"   皇后和国王相视了一下,神情复杂。   "每天你都要在那一堆五颜六色的牙刷里面拣出自己的那一支来,同时你也会知道,家里每个人各自喜欢什么颜色,看谁的牙刷磨损得最厉害,就知道谁平时刷牙最勤快。您瞧,即使通过这些小小的细节,也能增进家庭成员对彼此的了解。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家人,我到那时候才有了切身的体会。"   李信说到这里,杯里的茶也正好喝尽,他把空的茶盏放在桌面,发出一阵喧哗。   "而我的家人们呢?每周也见不到几面,各自在各自的寝宫用餐……真是很不一样啊。"   国王皇后对儿子的这番言论不置可否。沉默持续了好一阵子,宫殿里一片冷寂。   "看来这一次省亲太子得到了不少见闻啊。"半晌国王才开了口。   "是啊,很不少。"   "那样的话,以后你就多去住住,相信嫔宫也会很高兴。"   岂止是很高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啊!我强忍着不咧嘴笑出来,可不能被那家伙看出了端倪,否则他的尾巴又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迅速开动脑筋,努力搜索着过去学过的所有宫中用语,将它们拼凑起来一并托出:"圣上隆恩天高海深,特许小女归家省亲,感激涕零无以回报。"   说完,我深深舒出一口气,庆幸自己还能组织出这么一个"隆重"的句子来,那么拗口,舌头差一点儿就打了结。   国王皇后愣了一下,对视而笑。   "最近托了嫔宫的福,臣妾都多生了几根笑纹呢,殿下。"皇后笑着对丈夫说。   啊?我憋了好大劲才说出来的"超级"尊敬语,可不是当笑话逗你们开心的!我觉得自己很无辜。   国王强忍住笑意,对我说:"是啊,嫔宫你不必太小心翼翼,说话大可放松一些。"   放松?在二老面前,我哪里放松得了哇?   "啊,是是……"我唯唯诺诺地答应,脸涨得通红,再不敢抬头看人,只得低着头沉默是金。   这时李信又插话:"听说前年外公去世,母后都不能回娘家奔丧。"   皇后的脸立刻挂了下来,而李信却只当没看见,继续说下去:"我已经结婚了。虽然是受父母之命成婚,年纪也小,但是我现在是东宫的主人,所以东宫的大小事宜我都拥有决定权,对不对?"   真搞不懂这家伙,到底从小是吃什么长大的,才十七岁就能这么老气横秋地向长辈邀权?难不成他受的胎教是《孙子兵法》?   我正在心里默默感叹,不想精彩的还在后头。   "所以,以后嫔宫的出入宫也都要我来决定。"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 妍小妖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